女人虚弱无比,进气多出气少,但是她没听到想要的声音,撑着一口气爬了起来,在婴儿的身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响亮的啼哭声在黑夜里传到每一处去,告诉世界他出生了。女人连笑都没什么力气勾起嘴里了,她连喘几口气,弯下腰去生生用牙齿将脐带咬断。
咯咯吱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辈子没怕过什么的赵承光在此刻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留给母子两人足够的颜面,再不将两人赶走就是他的失职。
赵承光还是没有打开手电筒,只缓步走了过去。女人像是快要死了,就连有人接近她都没什么反应,直到赵承光走进了她的视线,她才猛地抬头用最狠戾的眼神看向侵略者。
赵承光也看到了那样的眼睛,猛地令他想起动物纪录片里的母兽,尽管知道猎人有足够大的能耐将它和它的孩子们全都杀死,还是一厢情愿地用自己的躯体牢牢地挡在孩子的身前。
孤寡了一辈子的赵承光从不觉得这算什么感天动地的母爱,只是觉得可笑和蠢笨,为了一个生死都没有落到实处的未知数,就放弃自己的命,这不是傻是什么?
女人的目光将赵承光里里外外打量了好几遍,最后瞥到他手里的手电筒,暂时松了一口气,哑得快讲不出话的嗓子硬生生地憋出来一句话。
“你不必赶我,我一会儿就走……只是你能否帮我给这个孩子,找一个家?”
赵承光觉得很有意思,没有着急赶她,反而问道:“你的孩子你不养,反倒让别人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就不怕那户人家对他根本就不亲、动辄打骂吗?”
女人将孩子抱在怀里,温柔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回道:“被一个人打骂,总比像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来得强,不是吗?”
“他跟着我,只会被人在后头戳着脊梁骨骂,没爹的玩意儿,你知道你爹为什么不要你妈吗?因为她品行不端,未婚先孕,还在上学就跟野男人跑掉了……”
“莲出淤泥而不染,莲又何必知道生它的淤泥是怎样的肮脏?”
恶毒的话就这么被女人淡然地讲了出来,赵承光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他想了一下说道:“也许你能找个地方,带着孩子重新生活,不在游城也能在其他地方。”
女人摇了摇头,抬眸看向不算明亮的月亮,又像借着月亮回想过往的事情。虽然她脏得要命,但赵承光第一次发现她的双眸似水,说不上来的好看。
“一个没有身份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有多难我已经体会到了,去不需要身份证明的地方打工,会被人尾随甚至……租一个房子要足够警觉,不然每日便是胆战心惊,没钱活着便要什么都能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