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2)

原来竟是那几个小孩在池塘里摸了条大鱼回来,这家人今晚可能会煲上一大锅鱼汤喝。

不知谁家的饭熟了,香气飘了好远,一个黝黑的青年小伙被这饭香勾回来,他大概是做了一上午苦工,脖子上发黄的汗巾已经湿透。

屋里走出一个相貌平平但看着让人舒服的女人,女人在围裙上擦擦水,示意那青年赶快进屋。青年憨笑着,从包里摸出一块白手绢,这块白手绢大概是青年身上唯一干净的东西。他将白手绢打开,里面竟然是盒胭脂水粉。

女人怔了片刻,竟然生起气来,往青年身上打了一下,嘴里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青年还是憨笑着不说话。后来,两人就一起笑了。

宁熙不懂他们为什么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笑,觉得有趣,嘴角也不知在何时微微扬起。

她心里羡慕,至少阿娘和阿爹从来不会捏捏她的小脸,也不会揉揉她的头。

路边的房屋快速向后奔去,逐渐由三层楼变成两层楼,再由两层楼变成一层楼,然后变成草屋,最后消失不见。

又穿过一个乡镇,离上京越来越近了。

宁熙心里发酸,她悄悄去看一旁静默的仇野。仇野闭着双眸,也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养神。

“仇野?”宁熙试探性喊。

她本来没期盼着仇野会应声,但仇野却应了。

那双瑞凤目缓缓睁开,然后看向她,好似在问,何事?

宁熙咬着唇,开始絮絮叨叨,“我在家的时候,母亲从来不让我掀开轿帘看外面,可是,我很喜欢看外面。”

仇野没说话,他想起很久之前那个马车里撩开轿帘往外张望的女孩。

宁熙继续说:“我以前总是待在小阁楼里,国公府的墙很高,我看不到外面的热闹,也从来不被允许出去,只能一个人在府里等着出嫁,冷冷清清。”

她把自己说得很惨,妄图激起少年的同情心。但其实,她不过是把事实说了出来。

然而,仇野却反问:“一个人,有什么不好?我喜欢一个人。”

宁熙被这句话噎住,又说,“以后我会嫁到宫里去,宫里的墙比国公府更高,我会一辈子出不来的。你喜欢一个人,肯定是只一个人待过。要是两个人待一段时间,说不定你也会喜欢两个人。”

她悄悄地观察着少年的神色。不知少年想到些什么,浓密的长睫轻轻颤着。

会有转机吗?

仇野叫停马车,他先下车,再伸出一只手扶宁熙下车。

他说,“前面不能再坐马车了,得走一段路。”

没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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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未到黄昏。

宁熙跟在仇野后面,心里盘算着小九九。

这时,一个看似六七岁的男童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男童手里提着几袋橘子,可怜巴巴地问,“阿姊,要买橘子吗?买一袋橘子吧,很甜很甜的。”

宁熙被迫停下,仇野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依旧往前走,两人拉开一段距离。

“阿姊,你长得真好看,你头上的金蝴蝶真好看。买一袋橘子吧。”

宁熙又想跟上仇野的步伐,又不好意思拒绝这个可怜的,嘴甜的孩子。

她从包裹里摸出一块碎银,正准备递给男童。谁料,男童却忽然瞪大双眼,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像根面条似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根袖箭几乎擦着她的耳朵从身旁穿过,袖箭划破空气的巨响震得她右脑发麻,连忙伸手捂住耳朵。

宁熙的小脸被吓得苍白,鲜艳的嘴唇也失了血色。她怔怔地朝少年望去,少年站在男童的尸体后,此刻正将已经擦干净的长刀收回刀鞘。

这是宁熙第一次看到有人在眼前死去,她张了张口,嘴唇颤抖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仇野瞥她一眼,蹲下身将男童的衣袖撕开,衣袖下果然藏着精巧的袖箭弓弩。

宁熙简直不敢置信,“他、他要杀我?为、为什么?他明明还、还是个孩子。”

终究还是在她面前杀人了。仇野捏住那男童的下巴往后翻,“他有喉结,不是孩子,而是个侏儒。”

况且,即使他真是个孩子,也不会只是个“孩子”了。江湖里没有孩子。

“侏儒是什么?”宁熙双腿已经发软。

“一些身体长不大的人。虽然看上去只有六七岁,但实际年龄可能会大很多。”仇野解释道。

至少已经到达了会长出喉结的年纪。而眼前这个侏儒的头比其他侏儒又要小一些,所以应该是被人专门用药喂出来的。

“那喉结是什么?”宁熙接着问。

“就是这个。”仇野站起身,指着自己的喉结给宁熙看。

宁熙盯着那颗喉结看了许久,直到看到那颗喉结微微上下一滚。

“原来还会动么?”她惊奇道,而后又摸着自己的喉咙,“为什么我没有?”

仇野不给她看了,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转身向后走。

宁熙绕开那侏儒的尸体,快步跟上。

两人静默半晌,仇野忽然问:“你看到的我杀了人,怎么还敢跟着我?”

宁熙字正腔圆道:“你杀的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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