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月入三千,去问房价一样令人伤感。
要不请两位师父帮武姐姐算一卦?
“背的不错。”
重阳前一天,姜沃通过了袁天罡和李淳风的阶段考试。
两人随意画了些六十四卦中的卦象图来考弟子,见她能将卦象、卦辞以及相应解挂的大小象传、彖传都背的滚瓜烂熟,颇为满意。
“如此也算是入门了。”
若是用现代教育来比喻,六十四卦就像是汉语拼音的字母表,姜沃如今算是一年级刚刚学完汉语拼音的小学生,将来靠着拼音才能去进一步认识字,学读书。
如果说姜沃算是一年级毕业,那么李淳风和袁天罡就相当于院士,随手就是一篇sci论文的水平。
姜沃尚且路漫漫其修远兮。
“先喝点果子饮歇一歇。”袁天罡递给她一只古朴粗陶杯。
“谢谢师父!”
姜沃捧着乌梅汁喝着。
刚精神紧绷地考完试,能喝上一盏用凉凉的井水浸过的乌梅汁,实在沁人心脾,姜沃觉得自己要是个卡通人物,这会子就应该舒服的头顶冒出小星星了。
此时三人处在太史局的一处单独的屋舍内,算是袁天罡的私人工作室。里头几处架子累累都是书不算,连地上的麻席和矮桌上都凌乱堆放着各种竹简、玉简和纸页。
袁天罡是直接坐在了一摞书上,而姜沃则学着李淳风,推开到处散落的书籍,在下头铺着的竹席上坐了下来。
小宦官送上一壶乌梅饮后,熟练地关门退了下去。
从他吃力的关门举动来看,这间屋子的门厚度与重量惊人。而姜沃一路走来,已察觉这间私人工作室建在太史局最角落的屋宇里,再加上这厚门,便隔绝了所有声音。
相当于一个密室。
姜沃观两人神情,放下空杯子,乖乖跪坐在席子上:“两位师父还有话对我说吗?”
袁天罡和李淳风对视一眼,袁天罡开口了:“如今咱们也做了两个多月师徒了——天地君亲师,你既幼年失怙,我们两个师父便与你亲人一般。既然要教你本事,有些事我们便也不瞒你,只是今日以及日后在这间屋里说的话,你只可自己记在心里,切不可与外人去说。”
李淳风补了一句:“便是你视为亲姑姑的陶宫正也不可说。”或许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硬,李淳风又放轻了些语气道:“也是有些事,陶宫正知道了也于她无益。身在玄门,这天命卦象算的准不准是第二要紧的,第一要紧的,是要知道什么话得一辈子留在自己心里。”
姜沃郑重应了是。
袁李两人点点头,由袁天罡开口道:“你还记得第一回 见我们时的事儿吗?”
姜沃点头:“记得,当时两位师父在为一事争吵……”她不由睁大了眼睛:“师父是要告诉我那件事?”
袁天罡颔首。
他雪白的长髯,连带身上的广袖宽袍,让他看起来像是庙里的一尊神像。
“我们夜观星象,六个月前,星象忽有一隐动。”接下来的话大概实在骇人听闻,哪怕袁天罡也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李唐王朝竟有三代而遇危之兆。”
就在袁天罡说这番话的同时,李淳风已经在桌前挥笔写就数句谶语。写完后,他将手里的纸页递给姜沃:“这半年来,我反复推演了无数次,最终只推出四句谶语,其意暂时不明。”
在两人看来,小徒弟如今的水平自然是完全看不懂星象的,就像刚学了加法的小学生根本看不懂高数题干一样。于是李淳风也不解释占星过程,只把解出来的答案给让她看一眼。
天机未到,这谶语他虽推演出来,但也暂不解其真意。他跟袁天罡都只能推算到这一步,自然也不指望姜沃能看懂,之所以写给她,只是为了给小徒弟长长见识罢了。
然而姜沃拿过来看清这四句谶语后,却觉得像是冬日里有人照头浇了一盆冰水一般,惊得她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
白纸黑字。
力透纸背。
“日月当空,照临下土。”
“扑朔迷离,不文亦武。”[1]
曌!
武瞾!
反转
姜沃一时只觉得如坠云雾。
这世上竟真有未卜先知至此的谶纬之术吗?
袁天罡叹口气:“当日我与你李师父争执正是此事,他想将此谶语告知圣人,我拦着他。”
姜沃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天机未到,此谶语真意不明,又如何告诉圣人。”
别说这些隐晦莫名的谶语,就算是一句大白话,不同人读出来都会有歧义,就像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
袁天罡顺手拿过一支没有蘸墨的毛笔,点着谶语道:“日月当空是不祥异兆,但可指外戚当政、亦可指宦官当权又或是吕后一般女子临朝。”
“而‘扑朔迷离,不文亦武’两句更难解,这武究竟是出身武将世家还是武姓?”袁天罡一顿:“从扑朔迷离四字来看,倒是女祸的可能性更大些。只是几十年后的事儿,再推也只是天机晦暗,并不能再多得机数了。”
还好姜沃本来就是跪坐着,不然也想献出自己膝盖:这还晦暗?这已经推准了百分之八十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