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2)

于是乳母就照实说了。

果然李小白再也不闹着找娘亲了。

他想起了每天晨起,爹娘会一起来看他——那时候他都是才睁开眼,还没从被窝钻出来,而爹娘却是吃过了早饭换过了衣裳,要出门了。

娘穿着跟爹一样轻便简略的官服。

她总会弯腰亲一亲自己的脑门:“爹娘去衙门了,今日在家也要乖乖的。晚上回来继续教你认字。”

李小白仰着脸被娘亲一下,心里感觉得到:娘是很高兴的。

于是他不但不闹着找娘,还在祖父把他抱过去故意问他“想不想你娘一直在家陪你?”的时候,蹬着腿开始嚎:“我想爹!我要爹陪!要爹!”

然后在祖父目瞪口呆的时候,从他腿上爬下来,噔噔噔往外跑去:“我要去衙门叫爹回家!”

就听到阿翁在后头急的喊人:“哎哟,你们都是瞎子啊,没看到小郎君跑啦?还不快把他抱回来!如何能去衙门耽搁大郎的公事?”

只是,虽然接受了爹娘只能晚上陪伴自己的事实,但李小白到底还小,心里是恋着父母的。

这段时日能跟爹娘一直呆在一起,连着晚上也都睡在一个屋里,李小白就特别开心。

洛阳真是个好地方!

李小白脑子很好使,清楚的知道,爹娘这是带他到都城洛阳来了!

因为爹娘要来考试。

娘抱着他细细说与他听:“朝廷向来都是要考核官员的,只是从前,朝廷会按年份,三年一计,让官员们入京述职。”

“但自从当今圣人登基后,就改了这种考核。以至于每年过了中秋,各地官员都紧张的不得了。”李小白就见娘亲笑起来:“还有去拜三清、拜佛祖的,拜天拜地盼着不要抽中自己——”

“官员们不再按品阶,五品以上的三年一进京,五品以下的八年一进京,而是朝廷每年‘随机抽取’一些官员,进行考核。”

“对被抽中的官员来说,等朝廷‘考试通知’到了,就只给三天时间收拾行装,还要整理好自己的‘述职报告’,接着就要坐官驿提供的马车到洛阳来参加‘年度考核’,不得拖延推诿。”

“今年也巧了,爹娘同时被抽中了。”

李小白又被娘亲了一下:“阿白跟着爹娘一起去洛阳好不好?怕不怕路上吃苦?”

“不怕!”

倒是乳娘闻言有些惊讶,上来劝道:“小郎君还这么小呢。”然后又道:“那娘子带上我。”

“不必了,朝廷分给考试官员住的房舍,每家就两间。我与夫君想着,只带一个小厮一个能干的丫鬟去就够了,正好两间房舍。”

乳娘放心不下:“娘子?到时候小郎君怎么办呢?”

“我们夫妻俩带着他睡。”就两间房舍,若是乳娘带着儿子睡一间,他们夫妻一间,那带着的丫鬟小厮就只能出去寻逆旅住了,肯定不便。

“那白日,娘子和郎君都是考试的……”

“无妨,让丫鬟带着他——你就放心吧,咱们家还有丫鬟已是很好了,据说有些家中拮据的官员,不得不带着孩子去官舍暂住,白日就把孩子托付给那里照应的‘管家’看着,安全的很呢,还供给饭菜,再亏不着孩子的。”

“是难得一回长见识的机会!”

周氏是下定决心要带儿子去了——若非这次机缘巧合,他们夫妻一起进京考试,公公婆婆是肯定不会同意她单独把孩子带走的。

就这,公公都好大的意见。

李小白也听过阿翁的抱怨。

爹娘临走前一夜,家中摆宴送别,阿翁喝多了酒,嘟囔了一句:“也没见从前这么些事,果然换了女人做皇帝,女人做宰相,就是乾坤倒悬,世事……”

李小白震惊地看见,阿翁还没说完话,爹娘和叔叔婶子们都如临大敌围了过去,嘈杂道:“爹啊”“阿耶”“天啊”一阵纷乱叫停,最后一齐道:“这话可不能说!”

之后真·七手八脚把阿翁扶走了,请他老人家喝多了就回去睡觉,免开尊口。

李小白跟在后头,还听一向脾气最直的三叔直接抱怨道:“我的个亲爹,您倒是致仕不做官了,可咱们一大家子的前程……”李小白海拔低,清楚地看见阿翁气提腿要踢三叔。

而三叔灵活似猿,一个搂膝拗步就扭开了。

李小白就站在门边点头:原来当今圣人是个女人,宰相中也有女人。

不过,对李小白来说,这个信息没啥冲击力——他虽然聪明,认识很多字,但年纪还很小,完全没有接触过史书,只听爹娘讲过些故事。

对他来说,皇帝是女人这件事,就只是一件事罢了:就像爹是男人,娘是女人一样。

李小白就这么到了洛阳,一路都跟爹娘在一处。

一家三口虽赶路辛苦,不如在家里过得舒坦,但很快活。

此时他利落地跳下了床,来到挂着的棉布帘边上。

娘亲的声音更清晰地传了进来。

“……哪怕明天就要去了,但,但我还是不敢相信,那可是姜相,是大司徒啊!怎么会忽然要见咱们儿子呢!况且,大司徒如何就得知,咱们夫妻入京,会带着阿白?你不知那宦官来传话时,我整个人都傻掉了,唉,连茶都忘了给那位公公上一杯。”很是懊悔。

李小白就听自家爹好声好气道:“你忘记了?大司徒年少时师从袁李二位仙师。少时向来以占侯指谜,料事如神著称。也就这些年,能叫她起卦的人与事越来越少了,才逐渐少人提起。”李大郎是县里专管县志并收录整理朝廷邸报的,满县里,没有人比他爹更了解遥远的京城和朝廷要员。

不过,李小白知道,他娘的官位比爹还高一点——因他见过阿翁骂他爹没出息,咋的在衙门里还比不过自家媳妇儿。

他爹也只脾气很好地笑。

正如现在,温声细语哄媳妇:“所以大司徒有什么算不到的呢?既然召见,必是咱们儿子的大造化。你明儿还要陪儿子去相府,还不快睡,总不好带着两块眼底乌青去见大司徒。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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