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1/2)

媚娘敲着棋子的手顿住了。叹口气:“我是从未见过东宫的,你也跟东宫素无来往,顶多是远远见过——但晋王如此问,想来大皇子有些了无生志?”

姜沃点头:“我把我能想到的都与晋王说了。离开长安前的两日,晋王一直在为此事忙碌。”

媚娘的笑意里带了更多的暖色:“那晋王着实是个重感情的人。”

如果只从冷酷的利益来分析,比如站在魏王的角度看:作为嫡长子的大哥,哪怕太子位被废,活着也是一桩麻烦事。

这回魏王党对于太子谋反,皇帝却心软未赐自尽,显然是很失望的——首先提出此事的李勣,魏王党暂时动不了,但当时附和李勣的几个官员,有两个官位低些的六品御史中丞已经被人翻出了家人的不法事,贬出长安去了。

当然,东宫与魏王之间势同水火,又与跟晋王不同了。

但无论如何,在这般情势下,晋王不但不躲避前东宫,却尽力为其忙碌,可见晋王个有政治手腕的人,却不是个冷酷无情的政治机器。

媚娘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守在掖庭外的侍卫,他们不会有什么感情,会奉旨而行,保管谁闯过门口那道线谁去死。

他们本身就是一把刀。

媚娘思忖良久,落下了很重要的一颗黑子:“咱们看了许多史书,说实在的,权力此物实在可怕。多少人掌权后心性大变,与之前似乎判若两人。”

“就像是被权力变成了刀,谁碰到那把刀的边界,谁就要死。”

“但比起那样的君主,我还是更喜欢执刀人。”

此时的昭陵,已经建造过半。

皇帝早派人来传过旨意,工匠全部停工五日退下山去,只有留在这里监工的宦官们负责接待晋王和曾经的东宫太子。

管事的宦官哪里能不知道京城的巨变呢,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前太子,起码不可能以之前东宫来此祭奠的规格来迎接了。

好在晋王也来,他们还能摆出迎接亲王的架势来。

昭陵的管事宦官,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引着两人大体看了看昭陵,然后到了安置长孙皇后棺椁的凝英殿。

听晋王说了一句:“你可以走了,有事再打发人寻你。”那宦官简直如闻仙乐,立马跪了磕头告退,于凝英殿外远远候着吩咐去了。

李治这次出门把小山和鱼和都带上了。

李承乾如今当然是没有宦官随行了。他也不要人随行,连乳母遂安夫人,要跟着他一并去流放地,都被他拒绝。

但他孑然一身,看起来倒是心情平静多了,丝毫没有当年在东宫中的困兽暴戾之感。

长孙皇后的棺椁和牌位都供奉在殿内,李治跟着大哥一起为母后燃香烛,跪下三拜。

拜过后,李治跪在蒲团上转头问道:“哥哥……你要单独跟母后说说话吗?”

李承乾点头,语气也是李治很久未听过的平和:“雉奴去外面等等我,好不好?”

李治指着院中:“好,我在外面看花。”他退出来后,示意鱼和把殿门关上。

木门厚重,鱼和与小山两个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门关上。

凝英殿既然是皇帝特意选了为亡妻停置棺椁之处,自然风景极佳。院中景致花草也多如当年长孙皇后宫中,李治看来莫名的熟悉亲切。

李治坐在石凳上,看春日海棠与兰草。

他看了一会儿花,又仰头去看天上的云。

九嵕山的空气极清爽,连云似乎都比长安城中看到的轻盈洁白,在湛蓝的软乎乎地漂浮着。

小山悄悄飞奔出去,问此处的宦官要了一张竹躺椅来。

他‘哼哧哼哧’搬进来,问道:“王爷要不要躺一躺歇歇。山里凉呢,久坐在石凳上只怕受了寒气。”

小山最会察言观色,见李治仰头看云,生怕他看久了脖子疼。

既然要看云,最好当然是躺着看嘛。

果然李治点头。

小山拿出赶紧的一套披风来,铺在躺椅上:“那宦官说是新躺椅,之前绝没人用过的,王爷放心。”

李治的目光梭巡过院落,很快选定了一个最好的地方,躺下来看云,看了一会儿就对小山道:“再去搬一张来。”特意嘱咐:“也要新的。”

太子哥哥打小就没用过人的旧东西。

李治看他们摆好躺椅,就道:“今夜要在这里的燕息殿住一夜,你们先去收拾我带来的那些东西——叫侍卫们都远远的守着,一个都不许靠近这边。”

一个时辰后,门才被打开。

李承乾的面容跟进去前一样平静。

李治坐起来,带笑拍了拍身边的躺椅:“大哥快来,这有一朵要飘走的鱼一样的云。”

李承乾当真走过来,兄弟俩躺在竹椅上并肩看云。

海棠花叶间漏下来的阳光,细细碎碎洒在他们的肩上面容上。

李承乾的面色,叫太阳一照,越发显得素白。

李治伸过去捏了捏李承乾衣裳的厚度:“哥哥,你冷吗?”他倒是不冷,但李承乾明显是身体不太好,看着瘦了那么多。

李承乾反握了下他的手。让李治欣喜的是,兄长的手很瘦却依旧有力量,也是温热的,是曾经手把手教他射箭的手:“不冷,雉奴也不冷吧?”

李治认真对兄长点头:“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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