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皆有贺表敬上。
显庆三年,十一月。
冬至前。
朝中发生了一事:鄂国公尉迟敬德去世。
作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先帝手下重臣,皇帝给予了很高的丧仪规格:罢朝三日。令在京五品以上朝臣皆往吊唁。
赐‘谥号’忠武,赐随葬昭陵。
至此,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还在世者,唯有赵国公长孙无忌、英国公李勣以及早已致仕归齐州养老的卢国公程知节。
皇帝于朝上感伤不已。
英国公李勣由此提出:房相杜相二人,虽子嗣不忠不肖事涉谋反,然两相功勋深重,受此连累,多年不得配飨香火,其情实在可悯。
皇帝闻奏称善,下旨,复房相杜相配飨之礼。
文武百官皆下拜,为曾经的两相拜谢陛下恩典。
是夜。
紫宸宫中。
媚娘进屋的时候,就见皇帝在对着一卷《永徽疏律》发怔。
她步履放轻走过去,顺着皇帝目光看到——
是一条之前就有的‘侵占田地’的律令:【官员侵占私田、民田,一亩杖六十……】
这些都没有变化,唯有最后补了一条:“侵占田圃罪加一等。”
李治望着这一条出神。
兄长的信里特意提了这一条:舅舅大概是自己种过葡萄后,觉得实在太累了。所以认定侵占田圃,罪加一等。
“媚娘,明年朕就登基十年了。”
舅舅,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兄长也已过不惑之年,自父皇丧仪后,十年未见。
媚娘知道,皇帝想做什么,或者说……想去哪里看一看。
其实从长安到黔州,开春走水道的话,姜沃走过,来回不过一月。
但对皇帝来说,他可以养病一月不上朝,但决不能私下离开一月不在——他是皇帝,朝臣与天下百姓必须知道,皇帝究竟在何处。
若国有大事,必须由他来决断。
偏生蜀地,又绝非能浩浩荡荡带着群臣光明正大去的地方。
皇帝苦笑道:“媚娘,朕有些体会到父皇的心情了。”
父皇晚年,哪怕病至深处,为了朝局稳定,为了他的太子之位稳固,自始至终没有再见两个疼爱一世的儿子。
而他再挂念,此生只怕也千难万难亲至黔州——看一看葡萄园。
这便是帝王。
李治一时心绪孤寂莫名。
烛影下,两道身影静静依偎在一起。
而很快,皇帝也无暇再思考外出的问题。
显庆三年十二月。
边关送来军情急报——
吐蕃出兵犯吐谷浑。
大唐武德20
时日匆匆,春秋赓续。
转眼到了显庆五年正月。
姜沃是落笔写了‘显庆四年’后,才反应过来写岔了,只好换过一张公文纸重新写。
搁笔后,她看向窗外。
又是一场雪。
山茶覆雪,赤红如焰。
姜沃是回想了几息,才想起初次见山茶覆雪,还是显庆二年。而那一年,她随帝后至并州,至洛阳,然后一年都忙于‘吏部资考事’。
过的真快啊。
姜沃看着笔下写废了的公文——感觉她才刚习惯写显庆四年的落笔,就又到了显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