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两位武皇崽儿。
紫宸宫。
薛则正陪在皇后身边。因外头下着雨,就只好在屋里慢慢散步。
皇帝进门后,薛则刚要行礼,便被皇帝托住:“遂安夫人不必多礼。”在皇帝看来,这位兄长的乳母,多次入宫陪护皇后生产,实是功臣。
在皇帝细问过媚娘今日情形后,还不免加了一句:“若早知道是两个孩子,朕是说什么也不能由着媚娘你,竟然行足了三日的亲蚕礼!”
跟在皇帝身后进门的尚药局奉御,恨不得把自己变没。
怎么说呢,他们尚药局也有苦衷啊:喜脉这种事,哪怕是孙神医,在月份浅的时候也做不得十成准。比如说断性别,虽说脉经有云‘有孕四月,可按左疾为阳,右疾为女’来诊脉,但实在不能说次次精准,经验再老道的大夫,也不敢把话说死。
因而皇后身孕四五个月时,两位奉御虽然都隐隐把出了双生脉象,但都未敢言明。
若是说早了,到时候皇后只生下一个孩子,皇帝空欢喜一场,他们肯定要吃挂落的。
还是亲蚕礼后(以及皇后处置完家人后),皇后的身孕到了近七月,脉象更明显,十有八九拿的准,他们才敢说出口。
当时皇帝脸色就沉下来了:“亲蚕礼前如何不说!”而且一针见血道:“下回再有这等为保自身官位而缓报实情之事,你们自己掂量着!”
当时就给两位奉御吓得心脏差点停跳。
好在皇后胎像安稳,并无什么不妥,皇帝才只记了一笔,把这件事暂且揭过去。
此时,奉御听皇帝再提此事,不免提心吊胆。
不过今日,皇帝心情甚佳,并没有翻旧账。而是对媚娘笑道:“北境又有捷报传回来了,朕与你细说说。大将军啊真是……”
虽说朝中将军不少,但能让皇帝称一句‘大将军’的,必然只有英国公李勣。
自年初赵国公去世,数月过去,皇帝眉宇间郁色终于差不多消散,但也少见这样显而易见喜悦的样子。
于是媚娘也不由好奇,英国公做了什么?
而听皇帝说完后,媚娘也忍俊不禁。
皇帝心情明朗道:“算来大将军班师之时,差不多便是媚娘你生产之时。”
“果然是双诞之祥。”[2]
姜沃是次日雨停后来到吏部,才见到昨日送入长安的北境捷报。
看过后感叹:英国公,不愧是你!
且说天山之下大唐与铁勒九部一战,薛仁贵三箭定天山后,铁勒军队溃无斗志,很快败于唐军。
由九部汇聚成的大军,并不是九部的酋长亲领,而是从其中‘仆固’一族里,选了骁勇善战的兄弟三人作为将领带兵。
铁勒大军溃败时,主将伪叶护兄弟三人还想趁乱奔走。然李勣大将军有惨痛的经验教训,盯人盯得很紧,将这三位当场擒获,准备带回长安献俘。
然,这三位俘虏级别不够,不能让李勣满意——
虽说他们是领兵犯边的将领,但也只是受命之人,李勣要抓的,是下令之人。
于是李勣大将军捡起了自己‘安抚大使’的官职,开始带兵深入北境,挨个部落‘安抚’过去:仆固、同罗、思结……铁勒叛唐的九部,一个不落走了一遍。
甚至期间路过没有叛唐的部落,也对其酋长进行了真实亲切地慰问,‘请’他们以后也要做出这种正确的判断。
而对叛乱的九部,李勣大将军则是剿其叛军,然后策反该部其余的势力道:大唐知道错误的决定都是该部酋长做的,你们也只是被迫协从。既如此,交出酋长一系,赦该部无辜百姓之罪。
各部闻此纷纷望风而降,主动绑了酋长来投降的都有好几部。
李勣大将军就这样一路‘安抚’过去——剿灭一批,招抚一批,再震慑一批,将北境铁勒各部盘的明明白白,安安顺顺。
直至终于集齐九个叛唐酋长,李勣大将军才满意上奏,准备班师回朝,向陛下献俘!
薛仁贵一路跟着,看得叹为观止,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要向英国公深学的!比如这种分而化之,就很适合在吐蕃内部用一下嘛!
姜沃看着详细的捷报,忽而没忍住笑了——
话说,在李勣大将军‘亲切走访各部’期间,还出了一点小意外:其中‘拔野古’部的酋长,大概是成了俘虏后生无可恋,突发急病。
而李勣大将军,作为《新修本草》的主编,作为大唐数得着的名医,当场给人救了回来!
可谓是,到长安前,你们一个都不许死。
旁的朝臣看这一条或许没有感觉,但如皇帝、媚娘、姜沃等知道李勣大将军‘遗憾’的人,看了这一条,都不禁笑了。
“姜侍郎。”
姜沃正对着捷报而笑,就见裴行俭站在跟前,面上都是求知之色:“姜侍郎见了这份捷报的神情,简直与我师父一模一样。”都是会心一笑。
裴行俭好想知道:“这捷报上是有什么内情吗?”不就是正常的抓叛军首领吗?顶多是李勣大将军抓的全一点,算上那三个将军,一共抓了十二个回来。
他问师父苏定方大将军,并没有得到答案。
此时再问,却见姜侍郎也只笑而不语。裴行俭简直好奇坏了,深叹自己入朝太晚,不知贞观年间旧事。
皇帝既知英国公心结旧事,便令礼部于太庙正设‘献俘’之仪。
六月,英国公班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