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闺中,这位太子妃的名声是性情娴雅,温敦谦恭……但名门世家之女传出来的名声,是做不得准的。
说来,当年王皇后王鸣珂也是差不多的名声,不然先帝也不会选为晋王妃啊。
媚娘与姜沃在秋日里难得悠闲一日,对坐下棋。
两人都穿着家常衣裳,未着天后和宰相的服制,因而媚娘语气也很是松弛平和道:“看看太子妃是什么样的孩子再说。”
太子妃的为人处世,对她们也是有不小影响。毕竟自打二圣临朝来,媚娘对内宫事务就管的很少了,后来一直是曜初打理,如今有了太子妃,从身份上来说,太子妃接掌宫务才更名正言顺。
但媚娘不管内宫,不代表其不重要。
相反,这些年来,负责掖庭宫女教育事业的内教坊,一直是女官、女医的稳定出产地,对姜沃来说是很要紧的。
媚娘笑了笑:“太子妃灵透懂事最好,但若不能。其实也无妨。”而且无论太子妃如何,掖庭内教坊之事,媚娘都不准备交给太子妃。
她落下一枚黑子:“令月也渐渐长大了。”
“原本这两年,曜初多忙于出版署之事,就有些分/身不暇。待入朝后,也该卸一卸内宫宫务了。”
“不光令月。”媚娘抬眼看了看眼前人笑道:“还有你挑的那个弟子。”
其实原本媚娘也有点不能理解,姜沃能挑的弟子,范围太广了。但她当时就是挑中了上官仪的孙女,说有缘分。
如今看来,她这选人的眼光,果然是师承两位仙师啊!
婉儿自小就常入宫陪伴太平,媚娘自然是考较过这孩子的。见其文而有行,宛如夙构而成,又聪颖明理,进退有度,十分赞叹。
于是媚娘敲着棋子笑道:“不知你舍不舍得,让弟子进宫做女官呢?就如你当年一般,从宫正司典正开始做起如何?”
“否则,直接将宫务交给令月,她那个急脾气,我还真不够放心。需得有个仔细的孩子,能从旁帮着她绸缪转圜。”
姜沃抬头,也笑了:“好。”
棋局落定。
媚娘边数子边道:“昨日我还与陛下说起,今岁多有大事——改礼法、修律令,更有太子大婚、公主周王入朝。”
“万象一新。”
不用媚娘说完,姜沃就知道其意。
“自明年起,改元——”
“上元元年。”!
沉默寡言的太子妃
九月初一大朝会,天后下诏改元。
朝后,王神玉对姜沃说过一句:“这回改元,各署衙可比之前从容许多。”
九月里下诏,次年才改。
不像皇上之前有过的,腊月二十八下诏改元,来,大年初一所有人就改起来,主打就是一个心随意动,措不及防。
朝臣们已经公认,陛下是爱起名,爱改年号的。
登基至今,已经改了七个年号,这是第八个了……
说来,王神玉一直觉得天后性情沉潜,于是还颇有滤镜地说道:“这次改元,大概也是陛下的主意吧。”
姜沃想想历史上武皇改元的频率:王相还是乐观的早了一点啊!
他们夫妻俩是一样喜欢改元的,纵观数千年封建王朝,在爱改年号这件事上,这帝王夫妻俩都能排进前三。
比起前三的另外一名,汉武帝,有过之而不及。
可以说是后来帝王对先前帝王的致敬和超越了。
因已经是第八次改元,朝臣们的态度已经从‘什么?改元?!’变成了‘哦,改元’。
故而比起改元令,另外一道诏令倒是让朝臣们更加在意——
太子大婚不足月,太子妃之父裴居道便被调离了禁军,从左金吾卫将军调任为太常寺卿。
虽然都是正三品,但这两者的职权决然不同,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
太常寺卿,掌邦国礼乐、郊庙、社稷等礼乐事——跟其太子女婿所在的礼部,可以说是兄弟单位,权、事都互有交叉。简略来说,礼部主要是制定文书,太常则负责具体执行。
天后这一调任,也少不得让不少朝臣心里犯嘀咕,摸不准套路。
说是压制太子岳家一脉吧,看着挺像的,毕竟是把人从掌握兵权的位置上调走了。
但说是将来要提拔亲家吧,也说的通。毕竟裴居道在南衙十六府卫中官职做到顶,也就是三品的将军了。
再往上,只有总掌十六府卫的大将军——当年英国公的官位。
以裴居道的资历(无战功),除非他像苏定方大将军一样后发力,年过六十后能立下连破三国的战功,不然他这辈子是不用肖想此职位了。
因此,帝后把亲家调出军中,放到太常寺,也可以看作是提拔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