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通八达在国力强盛的和平年代意味着繁荣,在战乱之时可就意味着八方受敌了!
换句话说,就是洛阳是个聚宝盆,强者能守住,可以坐镇中原腹心掌控八方。而弱者,就是被八方围攻。
而现在的大唐,正是强者!
史册之上,从高宗皇帝颁布《建东都诏》,改洛阳宫为东都,长安洛阳并称两京。到武皇于洛阳登基,定洛阳为神都,也算是水到渠成。
而此时,媚娘的手按在舆图之上,望着这山河万里:“两京为腹心,四境为手足,可定天下。”
论过正事后,媚娘也没放姜宰相回去办公,而是说起了家常。
“你还未与殷王妃单独见过吧?”
姜沃点头,除了大婚典仪上见了一面,她还真没空与殷王妃交流过。前些日子都在中书省忙着准备随圣驾东巡洛阳之事了。
而殷王妃刚嫁入宫中,也很少出来走动,彼此没机会碰上。
但姜沃对殷王李旦的王妃,是一直很感兴趣的——毕竟史册之上,李旦有个很出名的儿子,叫做李隆基。
其实今岁皇帝改永隆这个年号,就让姜沃想起李隆基来。
唐朝向来有为尊者讳的说法,正如史笔记载,武皇登基后为自己取名为武曌,那么朝堂之上连同音字都要避讳——诏书就得改称制书。
而永隆这个年号,为了避讳李隆基的本名,也被改为过永崇。
不知道此世还会不会有李隆基。
毕竟……李隆基并不是李旦如今迎娶的这位正妃所出。
刚刚与殷王大婚的王妃刘氏,才是在史册上李旦第一回 登基,即被册封为皇后之人。
而李隆基的生母,则是由孺人册为窦德妃。
只是后来李隆基做了皇帝,彼时一后一妃皆已不在人世,李隆基就给自己母亲追封了皇后,先迁入太庙去了。倒是把本来最正经的刘皇后留在了外头,不得入太庙配飨,二十年后,才在大臣的劝谏下,把刘皇后也挪了进去。[1]
姜沃:李隆基,不愧是你,跟你沾边的女娘们,总要倒点霉。
对姜沃来说,死生祭祀之事并不要紧,但对古人来说,是莫有大于此的。明明是元后,却如此主不祔庙二十年,刘皇后如果地下有知,估计这二十年不干别的,会专门在地下扎李隆基的小人。
直到媚娘再次开口,姜沃才回神。
就见媚娘叩了叩马车壁,令外面骑马护卫的女亲卫去唤两个人来。
然后与姜沃道:“显儿与旦儿两人的王妃,性情很不同,我叫人来说与你听。”
奉天后命而来的,是两个面容极其寻常的宫人。寻常到连姜沃这种相面之人,初见这两人,都难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天生的情报人员苗子啊。
果然,这两个暗卫说起周王殷王之事,甚为清晰。
也足见天后虽少有闲暇管皇城宫闱内的事,但并不代表不了解,甚至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哪怕此时还是天后,但姜沃已经在媚娘身上,看到了一个强势的,而且掌控欲极强的帝王影子。
暗卫先说起的是殷王夫妇。
刘王妃初入皇室,偏赶上东宫薨逝,储位悬而未决的局势,自然是免不了忐忑的。
在观察了一下殷王,发现他虽然话少且温吞,但脾气不错后,就直接向李旦问起,她该如何做这个王妃。
李旦想了半晌,才慢吞吞与王妃说:“要不,你就学一个人吧。”
刘王妃其实是个爽利的脾气,听李旦说话,能给她急得冒火。好容易等李旦说完这句话,她忙就追问道:“学谁?”
“从前的太子妃嫂子,现在的延真上师。”
刘氏有些懂了:她虽未见过那位嫂子,但知道,从前的裴太子妃是公认的沉默安静,从来不多话多事。
对李旦而言,比起性格有些张扬,长袖善舞乐于交际的周王妃,他更希望妻子像太子妃。
“好,我记下了。”
李旦见王妃主动问起,难得多说了几句——
“既然你入了殷王府,夫妻就是一体,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说。”
他的语调依旧是慢吞吞:“东宫空悬,不管外面有什么流言蜚语,有什么人鼓动你,你都不要理会。”
“论序齿,二哥比我年长,且还有嫡子。”
“若是论传承,如今二哥的庶长子,已经过继东宫,算作大哥的子嗣。而大哥的丧仪,是按照天子丧仪的规制行的——父皇母后欲立太孙也说不准。”
李旦说完后对王妃笑了笑:“我与二哥是同胞兄弟,关系一向也不错。无论如何,咱们就安安静静过日子,总不会错。”
刘王妃清脆应了一声:她懂了。殷王虽然在皇储候选人之列,但属于赢面比较小的。
而殷王李旦的性子,又绝不是豪赌的人,所以他直接躺了,只等天意安排,完全放弃事在人为那一块——如果父母真的选他做继承人,他就去做,如果不选他,也行。
他们兄弟姊妹关系都不错,当个富贵亲王也很好。
况且……
李旦想起了摄政的母后,想起了镇国的公主姐姐,怎么说呢,他很清楚意识到,哪怕当了太子,甚至将来当了皇帝,他说了大概也不算。
因想到此事,李旦看着眼前性情爽利的王妃,怕她将来这直脾气得罪人,就又提了点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