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替他承过多少鞭笞与施虐,那种天地孤独的隐忍与憎恶,宛如烙铁般刻在他的“道”中。
是他尚在世间年少,挨过的最晦涩最血腥最低微的岁月,禁锢在他满是恨意的回忆里,抹除不掉的旧名。
被她含情带意的温柔一声,悉数救赎。
沧海桑田。
“崖奴”忽不再是那个偷生残喘,卑贱如尘埃的少年。
而是她欢好时缠绵悱恻的轻唤,是一个单纯而温柔的昵称。
陆崖指腹掠过她的长发,忽知为何天地缓缓,星辰徐徐,冥冥之中让他遇到她。
温柔的吻落在病心脊背。
陆崖虔诚闭眸:“崖奴是您的奴。神姬在上,百无禁忌。”
……
话虽如此。
却还是又做了两次。
……
病心脚步虚浮,被抱入缩地阵时,已经没有力气骂了。
青丘这一阵设得巧妙,以两百灵石为祭,不必以灵气发动,颇难察觉。
一步落下,景色如走马灯急掠,狂风黄沙急掠而过;一步再踏,悉数绿洲掩映落下的长月,蜿蜒河水如练匍匐在沙丘远处;一步而止,细雪扑面,天地素白。
“下雪了?”病心窝在陆崖怀中,抹了抹他挺立的鼻梁上落下细小的冷絮。
青丘展开手上堪舆图,细细对比:“方才一步四百里,此时应在苏莱镇以北一千二百里的白山隘口,穿过山脉再行二百七十里,即进入苍云北国境内。”
裴九郎昨日才被陆崖调教开了灵智,还在练气初阶,一下走了千余里法阵,浑身乏力恶心,喘气不止:“那……咳咳……剩下的二百七十,还要开缩地阵吗?我……呕……”
青丘挑眉,拢了拢肩头被当做披肩围着的涂山:“再烧灵石,动作过大,也不便藏匿行踪。二来……”她小心觊了一眼陆崖,“咱们没灵石了。”
病心从陆崖怀里跳下来,举目远望,四面沃野白雪。
连绵的山脉冰封千里,视野尽头一道小小的山谷幽深绵长,穿入层峦迭嶂的雪山之中,似乎看不到头。
“麒麟之前,不是扶南国京都司星楼的掌门。”病心问他,“没点家底子?”
麒麟面色默然:“拍定风珠了。”
陆崖发出一声轻哼。
青丘万念俱灰:“如此说来,也隻得步行。等男人存钱,还不如等猪上树。”
诸人开始朝着雪山徐徐前进。
此时天色昏暗,细雪缠绵,约莫行进了足足三个时辰,还未见日出。
裴九郎还未有内丹,肉身被冻得瑟瑟发抖,抬头望了望:“师父,按时辰算,如今也该午时了……为何白山之上还是黑夜?”
病心走在麒麟与陆崖中间,他二人各展一臂替她挡了风雪。天上阴霾,不见日月,只有一朵乌黑的团云徐徐旋转:“嗯?这是……”
青丘认得,再熟悉不过:“这是瘴云。以前有魔修抑或大量妖族聚落,会设瘴云遮蔽气息。上一混沌乱世的魔尊殿府上头,便悬着此等瘴云。”说着似乎陷入回忆里,“要说呢,那位魔尊真是个气度不凡、威风冷傲的。可惜没能躲过天人五衰,到底是成了历史……也不知这云下头,遮的是个什么东西。”
魔修吗……病心有些沉默。
天下清规道修,以几心体天心,大多追的长生君的奥法。
可如魔修、妖修一众,以己心代天心,参的是她上神姬的法门。
如今凋零得所剩无几,难免有羽翼残落之感。病心有些怅然,迎着风雪向前几步,极力眺望。
却见风雪覆盖的山脉之中,险隘悬崖之上,一座灯火通明的光怪陆离的诡异城池,徐徐展露出鳞次栉比的轮廓。
裴九郎想要跟上,脚下一个不察,踢到一块破旧的界碑,上书三字——逍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