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心。”她有些失落。
“病心。”他颔首,“好似在哪里听过。会束冠吗?”
“会。”在欲海的时候,她经常给他束发。她喜欢他既长又黑的头髮,就像喜欢一件珍宝。
麒麟亲自披了战甲,任由病心在他身后摆弄他的头髮。
“陛下……”她看见他衣领里密密的伤痕,明明隐约已猜到答案,试探问道,“陛下披甲要去何处。”
“亲征。”麒麟并不惮与她说,“浮都国三十万元元,不可再受征战之苦。望此役若能止战,亦不愧托身于帝裔。”
她好难过,已知道这故事的结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陛下不必如此鏖战的。”
麒麟微微挑眉,看向她:“病心。”
“嗯。”她替他戴上有些沉重的人皇冠冕。
……这是他的记忆?这是他识海最深处的记忆?她不敢点破,也舍不得点破。
“孤好像见过你。”麒麟如此说。
“在什么地方?”
“……”他似乎也陷入了沉思,“或许是一个梦?孤不太记得了。”
“梦中有什么?”病心问。
“病心读过《高唐赋》吗?”他展眉,并无半分轻薄之意。
病心隻觉得温柔:“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是孤唐突了。”他合衣而起,见殿外晨光熹微,一往无前。
病心拉住他。她是送他最后一程的那个人,忽有了些难以言表的不舍。
她知道随后的一切,知道他必将战死于此役的血海之中,知道他将因此步入无际仙道的求索。可她还是难以控制地心疼:“陛下可以不去吗?”
麒麟于单薄的而昏暗的日出下回首:“孤是浮都国的国君,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他的表情并无波澜,如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你束的冠很好,就好似我曾如此束冠千百回般。”
“……陛下喜欢就好。”
“若能回来,孤想好好了解你。”
他的袖口自她指尖徐徐抽离,缓入层迭的金瓦红墙尽头。
病心知道他这一去的答案。
可她不明白为何麒麟的识海里遗落的是这么一段记忆,为什么麒麟已经迷失于深邃意识的最深处,只有这一段记忆。
但时间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去而停止。
病心在他寝殿的门槛上坐了三日,见日升月落、白鸟归起,见殿外的城外远处红光通天,听见万人嘶吼征伐的声响响彻云霄。
她在等这段麒麟意识深处的记忆停止,但没有。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所有的灵力、法能在这里都烟消云散。
她仿佛被困在了这里。
直至第三日的暮日,浮都国皇宫的殿外响起了鼓鸣。病心靠在门扉上数到第四十九声。
忽见描金绘碧的殿宇大门次第打开。
年轻的人皇一身玄黑的战衣步履如风,侍从们骄傲又振奋的呼报:“陛下大捷,一统中洲!天下自此太平啦!”
他的手上太阿剑还没有擦净血水,一路沥沥着至她面前,向她伸出手来。意气风发的美男子,尊贵无匹:“孤回来了。”
病心黑眸圆睁,瞳孔中投射出他清晰得不能再具体的身影,心跳如擂鼓般暴起。
她忽然意识到。
这里,不是麒麟识海中的记忆。麒麟分明死在了这一战当中,这与过去的历史根本不合!
那这里到底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