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死了,我便不会再爱你了。那大抵,我会过的很好。”
尚阳垂放于膝的双手微微一颤,面上却是风轻云淡,勾着嘴角,饶有兴致道,“哦?”
执笙落下最后一子,所有的事便已尘埃落定,“今次,执笙输了。”
“……”尚阳睁开眼,看着棋面没有抬头。
执笙缓缓站起身来,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朝尚阳作揖道,“皇姐棋艺之高,臣妾自愧不如。”
尚阳倏然抬头死死地盯住她,漆黑的眸子里暗含涛天怒火,也许是因为执笙忽然改了称呼,也许是因为执笙敢如此反抗于她。可无论是哪种,她却都又隐忍不发,只是看着执笙,只是看着她。
“戌时二刻了,臣妾还要去崇明殿侍寝。便先行告退。”
“明日你还要与本宫一同去国寺礼拜。”尚阳的手抓着衣角,冷声道。
执笙温顺地低下眉,举止从容镇定,“臣妾有身孕在身,冬日严寒,怕是不能陪殿下了。”
“……执笙,”尚阳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月光,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你放弃了对吗。”
她爱了她十二年,现下终于学会了放弃。这是她想要的,可她却很失落。
心空了。
“执笙输了。”最后尚阳只听见执笙这般平静地陈述道,她那双好看的眼眸里,终于再不复有她的存在。
原来十二年的纠缠与陪伴,隻用一盘棋就能定下结局。
大抵是满意的,她终于逼到执笙再无退路可走。可那样的月光,那样的执笙,她自此以后,便再未见过。
十一
十二月十二日,陈梁边境阆平县
两军交战,鼓声点点,嘶杀争鸣。而执笙却想起了六日前的那个深夜,她与尚阳在晋安殿中一弈定生死。
她输,她死。
她赢,她生。
她未有反抗,左右不过一死,现下在这里,她至少还能为尚阳挡下第一支箭。她确实是个守信的人,完完整整地实现了自己的话:她与尚阳对弈,若输了,她便放弃。
可爱早已入骨髓,只有死亡才能让其消灭,人死了,一切便都没了,无论爱还是恨。所以当她被梁君所绑,运至边境时,她丝毫不觉得难过。
尚阳大抵还不知道吧?——那便太好了。
她一身浅蓝色宫衣临风而立,发鬓虽乱却面若静水,无惧生死。
到底最后还是逃不开这结局。
执笙身形笔直,头微微仰起,在那吃人的修罗场上,她仍旧不服软不低头,还是那大陈铮铮风骨——靖长公主。
墙下面的兵士是她故乡的子民,她最熟悉的模样,怕?又怎么会怕?
“陈国将士听着!若尔等再上前一步,贵国长公主将会以身作盾,护我大梁安危!”身旁的梁国士兵将刀架在被捆于城墙之上执笙的脖子上,朝城下的三军喊话道。
执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尽管此刻已是日上正头,寒冬初暖,她的脸色却苍白如纸,一连六日的颠簸早透尽了她所有的体力,小腹的绞痛让她慢慢地感觉到了生命无声的流逝。她想,如果生命可以重来,那么她下一世要做什么?做什么都好,但一定要再遇见尚阳一次,遇上她了以后,她要告诉她“我不爱你了”,这样才能如了尚阳的愿,才能了了这场没完没了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