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亚萍的脑门上贴着一张黄符,她现在只有孟扶荞一半高,闭着眼睛躺在棺材中不动弹,这个仿製品的确做得很好,竖棺都辨认不出自己封印的并非血尸,锁链仍旧尽职尽责地搅动着。
除此之外在她周围,盛萤还撒下了一圈香灰,香灰是从炉子里倒出来的,因为常年积压又未曾过筛,导致很多结块,灰烬绕成的圈子也就有粗有细,看起来很糙,不过简单的风吹和人为破坏都很难让香灰出现缺口,它也并非“画地为牢”的那个“牢”,而是一种通知,只要孟扶荞跨出圈子,盛萤就会立刻知道。
孟扶荞:“……”
她手一扫,直接在圈子上扫出了一道缺口,走出两步后又倒退了回来,用地上散落的废纸包了点香灰,准备带下去撒到盛萤的碗里。
判官与血尸本来就该同甘共苦,盛萤把自己一个人丢在楼上就算了,她甚至将竖棺往前挪,陈亚萍那张凑近放大的脸猝然间让孟扶荞吓了一跳,还有这些香灰……香灰跟黑狗血、墨线和朱砂一样,可以用来对付亡魂,对血尸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譬如那股烟气充盈的味道,普通人闻着还好,对孟扶荞而言那就是直衝天灵盖的风油精,多少影响食欲。
她已经恢復了血尸的常态,饥饿感毁坏欲永远蠢动永远共存,是她的重要组成部分,而盛萤塞在她掌心的令牌加深了契约的强度,以至于孟扶荞平静后那颗心仍是物理意义上的有些疼,这种疼痛许久不好,她用手戳了戳胸口,忽然有一下像是针扎,疼到孟扶荞有些怔愣……又不是肉做的,一块金子,怎么会有如此绵长细腻的感觉。
她又端详了一眼手中的令牌,所有判官都拿这样东西当宝贝,不给看不给摸,孟扶荞前前后后也有过数任判官,至今才得以窥见全貌,甚至一来就是握在手中可以反覆把玩的全貌,只要她愿意,碾碎了都是轻而易举。
木质的令牌再寻常不过, 边缘是一圈花纹,与植物藤蔓相关,具体是什么孟扶荞看不出来, 她对此不太精通,背面刻着望舒与羲和, 很抽象,跟简笔画差不多, 主要讲究的是一个仙气, 在令牌这巴掌大的地方只能省去五官追求意境, 全凭左右两边对立的日月才能分辨一二。
而令牌的正面则是两个名字,两个并排而立的名字,先用刻刀雕一圈,填入血砂与金粉, 其中“孟扶荞”更深更浓, 边缘的刻痕很新, 显然是刚刚才起的变化。
判官与血尸的契约是双向的, 孟扶荞心上的名字重新烙烫过,令牌当然也会有相似情况发生, 她暂时还琢磨不透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随后想想又觉得无所谓。血尸与判官都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通常情况下血尸活得更长久, 但判官神魂不灭总会有下辈子, 相交线而已,在历史进程中仅有那么一刻相遇,眷恋反而是最不该产生的情绪。
孟扶荞试探性地捏了捏令牌中段最薄弱的地方, 在它发出极轻微的纤维撕裂声后又停下了动作, 良久, 她撇一撇嘴,评价“娇气”,便重新将令牌收好,捧着那一抔香灰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