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荞从阴影中带出来一样东西,她故意在盛萤眼下摊开手,掌心里是一隻正在窸窣爬动的蜘蛛,灰黑色,比米粒大不了多少,身上散发着一股馨香。
这股香味盛萤和姜羽在古井中就曾闻到过,很淡,有些像是檀木与某种香草混合,可离开古井后这股味道就消散了,空气中充斥着油脂的腥臭,直到小蜘蛛的出现。
大概是在血尸的掌心困久了,它猝然暴露在众人面前时有些怕生和怯懦,抖动着八隻腿缓缓往后退,直退到手掌边缘后肢试探了两下,已经找不着力点才止住。
它个头实在过小,血尸和判官也并非生物学家,看不出这是什么品种,唯一一点特殊大概就是腹部翻过来有两道青蓝色,像是某种腺体。
香味就是从这种腺体上传来,并在孟扶荞掌心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爬痕。
“这股味道我也闻到过,”应殊然忽然道,“在困住我的荆棘上这股味道非常明显。”
困住应殊然的那片荆棘林并非自然生长,也非传统意义上的“荆棘”,而是由无数削成的木桩组成,有些木桩还分叉,有些像一小节的狼筅,能将好好的人头捣烂……应殊然被插在上面的时候,就在想这一大片荆棘林有什么用处。
它应该是存放战利品的地方,人类、野兽,还有些隻存在于上古时期的生物……血尸软硬不吃,服输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实力上的绝对碾压,因此有针对性的陷阱不一定复杂,却一定煞气极重,这片荆棘林中每一根木刺都曾洞穿过胸膛,让生命在其上挣扎流逝,就连魂魄都刻上难以磨灭的阴影。
既然如此,荆棘林中的尸体呢?那种地方人是进不去的,就算进去也只是多一个枉死的生灵,无法进入自然无法清扫,但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应殊然观察过周围环境,木刺上只有血迹,木刺下是厚厚一层类似骨灰的钙质物,除此之外四面荒凉,连一点肉渣都没有看见。
而木刺上就沾着类似的味道,零距离闻起来甚至更香甜些。
应殊然将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告知姜羽,另外两个人只能算是蹭听,如果在盛萤和孟扶荞之间再划分一个等级,经过了刚刚“可怜判官求而不得但超爱”的脑补,盛萤的优先级还向前提了提,只有孟扶荞是真正的外人。
“以这些蜘蛛的体型,人无法进入的地方对它们来说是轻而易举。”姜羽还是没有从油灯上收回目光,就好像上面有什么东西将她粘黏住,连站立微仰头的动作都维持了许久未曾改变。脊椎难以负荷如此长时间的压迫,发出只有姜羽本人才能听见的吱嘎声。
她有一种难得的专注力,直到盛萤举着油灯走过来,在她眼前扫了一下姜羽才缓缓回神,“我之前进过一个水下冢,茔冢的主人是秦末汉初的方士孟绥,他的尸体并未收入棺椁中,而是缠绕无数层蜘蛛网……”
姜羽这么一说,应殊然瞬间有了记忆,那孟绥的尸体非常奇怪,他有四手四腿,全身浸泡在一层油脂当中,最后才裹上蜘蛛网……在孟绥的尸体上也有一股香味,但与这里的不尽相同,那股香味更加浓郁芬芳,甚至浓到有些发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