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殊色“你你”了半晌,总算把舌头捋直了,与对面的郎君几乎异口同声地质问彼此。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噩耗当头一棒,双方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大眼瞪小眼,愣愣地盯着对方,不知过了多久,劈飞到天边的神智,才慢慢地拉回来。
为何会是这样的局面,风云万变一瞬息,两人脑子里闪过无数可能,倒也不难猜。
耍心眼的不只是自家,对方也不是个讲诚信的。
谢家大公子换三公子,温家大娘子换二娘子。各自机关算尽,到头来,谁也没有如愿。
搬石头砸自己脚,当真是算得巧妙,算得满盘皆输,气血猛然倒流冲上脑子,脚跟有些不稳,谢劭伸腿去勾侧方的圆凳。
腿才伸出去呢,便见跟前的女郎花容失色,提防地瞪着他,“你别过来!”
简直可笑,谢劭‘嘁’出一声,全然没了好脸色,“谁过去了?”
温殊色看着跟前的纨绔子弟,神智是归了位,内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整个中州凤城,谁不知道他谢三是个败家子。
将来,将来……她该怎么办。
祖母要是知道,会如何……
一急起来,她也不想讲道理,将错全都抛在了对方身上,“你们谢家堂堂名门大户,这等子偷梁换柱的损招,也不怕折了脸面。”
谢劭憋着一肚子气,亏得老夫人在人前装“死”,居然换来这么个玩意儿,回头怼道,“你温家倒是书香门第。”
这是要相互伤害了。
温殊色长了一张嘴,从来不是摆设,也不会让自己吃亏,“你谢三要是看上大娘子,直接说啊,先退了大公子的亲,再上我温家来提,我大伯大婶祖母都同意了,光明正大的娶不好吗,非得干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来,如今好了,你可如愿了?”
咦——她还讲不讲理了,谢劭被她一刺激,顾不上坐了,“你看上大公子,你怎么不去找他?”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争论下去,谁也讨不到好。
温殊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他商议,“怎么办,我是万万不能嫁你的,你去找谢家老祖宗来,咱们今儿说清,虽说拜了堂,好在暴露得早,还来得及,适才大伙儿都没看清我的脸,咱把大娘子偷偷换回来给你,我选个日子再嫁给大公子,成不。”
这好像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但她那话怎么就那么不中听,何为万万不能嫁,说得他像颗毒瘤。
他一般很少同女郎计较,但这温二娘子显然是个特殊,“我是能娶大娘子,但要怎么把你送回去?”仰头噢一声,又道,“还是八台大轿原封不动把你送回去吧。”
他这是要撕破脸,不打算给自己留活路了?
今儿把自己戳成筛眼子,她也不能被这一口气给活活噎死,“你坑蒙拐骗的招数已经用过了,再去温家不会有人再相信你,要娶大娘子?那你恐怕得把大公子的脸皮割下来,贴在自己脸上才管用。”
当真是个尖牙利齿的女郎。
“言不过多,你家里人就没管教过你?”
骂她没教养呗。
温殊色心火一烧,咬牙道,“谢宰相在朝为官之时,管理手下幕僚无数,怎么退居到了中州凤城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莫不是有贵府的老夫人护着,他爱莫能助,只能让其野蛮生长,娶不到媳妇儿没关系,学会仗势欺人,坑绷拐骗,还愁啥。”
成,她要吵是吧。
谢劭眉心几跳,一面往她跟前走,一面不服输地讨回来,“当年温家老爷子辅佐文昌帝,高自标持,背后人人称赞他言行,怎么这一去,到了孙辈,竟如此败落,莫非是老夫人平日太忙,疏于管教?”
已经上升到了对祖辈的人身攻击,再骂,恐怕连祖宗都得挖出来。
冤有头债有主,要出气,也得戳到正主儿的肺管子,她搜肠刮肚正想着怎么把他打倒,见他越走越近,都要凑到跟前来了,情急之下突然对他叫出一声,“汪……”
她儿时顽皮,这等把戏不在话下,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有八分逼真。
谢劭神色一变,下意识地往后退,脚后跟推到了之前绊住温殊色的那张圆凳,圆凳倒下,碰到旁边的一个瓷器摆件,接着摆着花瓶的高脚凳也倒了,“丁丁咚咚~”砸了一串。
动静声传出去,躲在外间门后的方嬷嬷和一众丫鬟面面相觑。
丫鬟一脸疑惑,“嬷嬷,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
传闻那温家大娘子性格温柔贤惠,方嬷嬷也不明白怎么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担忧之余,隔着门扇唤了一声,“公子……”
还没来得及问呢,便听到自家公子一声怒斥,“温二!”
这一声“温二”与先前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不同,响亮无比。方嬷嬷一怔,抬头问对面的丫鬟,“谁是温二?”
丫鬟也是一脑子糊涂,“奶奶该是温大娘子才对。”
“哟,这新人怎么还闹上了,今儿是谁守夜……”这头还未闹明白,外面廊下突然传来说话声。
听声音像是大夫人吴氏,方嬷嬷眉头一皱,忍不住嘀咕,“她来凑什么热闹。”使了个眼色给旁边丫鬟,“你去瞧瞧。”自个儿则悄悄上前,耳朵贴上了直棂门扇。
丫鬟匆匆走出去,大夫人已带着一众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立在了院子的穿堂内。
见丫鬟来了,大夫人挑眼朝灯火通明的厢房内望了望,神色一片忧心忡忡,“这大晚上的,宾客还没散尽呢,温家大娘子可是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