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很近,我开车过去。”季云衿原本打算骑车过去,省点油钱。
“备用钥匙在鞋柜上。”季云衿出门前又叮嘱楚红道,她给那只孤零零的备用钥匙挂上了一只毛绒公仔,放在鞋柜上很醒目。
开车去学校的路上,季云衿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莫名笑起来,直到把车停到学校后山的停车场,她还在微笑,完全没有从前上早上九点的课无精打采的样子。
踩着上课铃进到教室,季云衿翻开学生姓名簿又合上,说这节课不点名。学生却不雀跃,纷纷发出嘘声,后悔没有逃课,吵嚷声刚平息下来,有人提出抗议∶“学院要求每学期至少点名三次,老师,马上期末了,还差两次。”第一排站起来提醒季云衿的女生似乎没有恶意,季云衿对她有些眼熟,学生缺勤情况和平时分挂钩,如果她给每个人一样的平时分,对于按时到课的学生来说是不公平的。季云衿只好向她妥协,说最后十分钟再点名。
上次讲到哪里她已经忘记,书上折角页在八九十年代台港文学,通常会被一笔带过的章节,因考试不作为重点,至多出没在名词解释里。于是从李昂的《杀夫》开始,却没有沿着课本既定的框架,反而由新女性主义说到邱妙津,在课堂上大讲同性恋文学,考纲以外的内容。
有低头看手机的学生捕捉到关键词而抬头,眼神微妙,季云衿察觉出几分,心里忽然不安起来,迅速转身擦掉黑板上的「同性恋文学」,又提及李渔的《怜香伴》,声称这是古已有之的题材——清才女吴藻亦曾自作男装小影,向妓传诗:珊珊琐骨,似碧城仙侣。一笑相逢淡忘语。镇拈花倚竹,翠袖生寒,空谷里、相见个侬幽绪。兰釭低照影,赌酒评诗,便唱江南断肠句。一样扫眉才,偏我清狂,要消受、玉人心许。正漠漠、烟波五湖春,待买个红船,载卿同去。
季云衿讲得热切,转过身去长篇板书吴藻《洞仙歌》,却瞥见门外教古代文学的老师沉望青向她指着手表示意。不知何时竟已打过下课铃,季云衿只好尴尬地笑笑,扔掉粉笔,向学生说下课,飞奔着逃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