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充耳不闻,看到我的惨状,眼里闪着绿光,高叫着,婊子养的,烧死他!
我腿肚子一抽醒过来,胸脯一个劲儿地起伏,墙那边就是陈翠雪偷情的那间房,黑暗变成好多小点子,细小的毒蛇,它们咬我。我把被子拉到脸底下,只露出眼睛,身上冷的热的湿成一团,黑夜在虎视眈眈,但它比梦友好得多。
白天我走在路上,前面有一只黑白花的大狗,它后脑勺上长了一张嘴,伸出了红色的舌头。
鲜红的舌头流着黏糊的涎水,它说,婊子养的,婊子养的。
树叶也是长嘴的,它们说,贱骨头,贱骨头。
我尝试着在朱丘生家睡了一次,半夜把他吓了个半死,他说我当时浑身抽搐,就像得了癫痫,他惊得马上给我掐人中。
我醒的时候,他说我整张脸就剩一双眼睛,眼睛是无措的,只剩两道深渊,无底洞。我口中呢喃着什么,他打了我的脸一巴掌,把我扇醒了。我把他吃进眼睛里,我撕扯着我的衣服,我说朱丘生你快看啊!看我背后!
他摁住我,手劲儿大得吓人,他说,背后?背后怎么了?
好疼,他们打我!我后背好疼!
他把我翻过去,给我顺背,安慰我,别怕,是梦,你背上什么都没有。
嗓子很痛,被和血吞的牙刮得穿肠烂肚,蠕虫在咬我,咬我的胃黏膜。只有他捏我的手不让我觉得痛,他不是在拖拽我,他是在叫醒我。
我的手摸到自己背上,像要把那块皮揉破,我说,快看啊,快看!我脊梁骨上被钉了一排钉子!
很潮的夜
那件事后,卢三白和陈翠雪很快离了婚,快得像刀切豆腐。
陈翠雪很聪明,非常聪明,要是世界上有个卢三白肚里蛔虫奖她绝对能蝉联总冠军。她知道卢三白就算是赔得精光也得要脸,所以我怀疑光屁股是她特意表演的一出脱衣舞。
卢三白几乎是求着她迅速把婚离了,她趁火打劫,在卢三白身上挂了我这个拖油瓶子。
从民政局出来的那天,我跟在卢三白身后慢慢走,把自己缩小,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他要能忽略我的存在最好,做池鱼太累了,我只想做个咸鱼。
但是他还是听到了我的响动,我是个一瓶不满半瓶乱晃荡的拖油瓶子,我肚子里在响,叽哩咣当。卢三白转过头来看我,像看一坨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