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时,他见苏涿光心不在焉,其目光频频望向后方的枫林,又道:“我记得这是周三?姑娘准备的吧,还取其为‘渺音’,为达林间深幽处,忽逢仙渺音这样的意境。”
少顷,漆灯风飐,杳霭流玉里,缕缕琴音袅袅而?来?。一霎凉露满枫,浸断月下影。
季琛本欲对苏涿光说什?么,在琴音起的瞬间,他忽因?此声忘言。
弦鸣如潺潺流转,古调渐而?悠扬。忽而?似清幽山林,曲折逶迤,忽而?转音又似松落雪风,空渺浩浩。
座下一众皆屏息凝神?,醉心其间。
唯独苏涿光极目望向那琴台处,薄纱掠影里,月色依稀摹出抚琴之人的影子?,那玉指纤细,于弦处轻拢捻挑,泠泠之音自其而?出,荡开沉沉夜色。
不多时,一曲终了。
及周姝从琴台走出,现身于众人跟前时,他们才得以?回神?,竟浑然不知这曲音早已落幕。
皇后凤首微点,拊掌赞道:“想不到周三?姑娘不仅善舞,指下亦有如此仙音。”
“甚好。”就连本是心烦意乱的秦朔也出声说道。
他望着周姝,忆及方才听?到的曲子?,他恍惚以?为是乔时怜抚琴。但他知,这不过是他近来?所得的虚妄,无端而?生的念想。
乔时怜早已不是他的,也不会再抚琴与他听?。
皇后留意到秦朔的反应,移眸望向他时,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秦朔迟疑半刻,仍是暗暗颔首以?应。
座下其余人跟着应和?之际,季琛回过神?,正想同苏涿光搭话,却发现他早已没了影。
季琛环视周处,自言自语着:“奇怪,这小俩口跑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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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之下,万象澄澈。
乔时怜在西风的配合下,从琴台悄声退离。随后她觉着步子?发软,似是耗尽了浑身力气。
她还是头一次于这么多人的眼前抚琴,若非她知周姝伴于她身后,她并?不是独自面对众人,只怕她连抚至曲终的心力都没有。
但见收场时,周姝获得皇后的认可,乔时怜会心一笑,也算没有白费她和?周姝这两日苦心筹备。
她脱下那件外衫,交予西风收好,随手把发髻盘起,正从枫林处绕道回席时,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站住。”
乔时怜挪眼看去,唯见深夜长?影里,方杳杳不知从何?处而?来?,高声喝止了她。
她连着正眼也懒得给方杳杳,搭手与西风,“西风,我们回去吧。”
她才不要?理会狗叫呢,纯属脏了耳。
方杳杳见乔时怜根本不欲搭理的模样,柳眉倒竖,她紧步追着乔时怜,怒而?问道:“乔时怜,我叫你站住,你聋了吗?”
东风与北风同时现身,落至方杳杳跟前,将之拦下。
东风沉了声:“我们少夫人的名讳,也是你能随意叫出口的?”
北风亦道:“若我没记错,姑娘你是四品侍郎之女,我们少将军官至二品,少夫人亦是少将军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进门的正妻,哪怕是你父亲方侍郎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将军府的颜面,还由不得你来?冒犯。”
方杳杳脸色难看起来?,接着她不怒反笑,冲着乔时怜的背影讽道:“今夜你若这么走了,你顶替周姝作假的事就瞒不住了!”
34 、失控
月白风清处, 枫林碎影,稀稀落落。
乔时怜听?得方杳杳所言,步子?一顿, 旋即她回过头沉静道:“我不太能听懂你说什么。”
方杳杳被东北风二人拦着没法上?前,见乔时怜搭理了她, 冷笑道:“少在?这里?装疯卖傻,你在?此鬼鬼祟祟, 不就是才顶替了周姝抚琴, 从落枫台下来吗?”
乔时怜瞄了眼她愈发得意的嘴脸,“我不过是在?这里?赏乐,便能得来你这么多臆想。方杳杳,我怎么从前不见得你这么会浮想联翩呢?不去编故事,真是可惜。”
她暗暗思忖着,想来方杳杳如此断定周姝作假, 应是知晓周姝的手受伤一事, 这才费尽心思前来找证据。不过乔时怜瞧着方杳杳这般怒极叫住她的模样,应是没能抓住她的把柄,否则她现在?已是被皇后的人请去了。
方杳杳侧过头望着不远处的落枫台, “我现在?就去皇后娘娘那里?…”
话?还未完,一道嗓音携风而至,似漱冰濯雪。
“我与我夫人在?此赏夜听?曲,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
乔时怜循声看着现出身形的苏涿光, 满目惊色, “你…”
反应过来他口中所唤出的夫人二字, 她莫名觉得这称呼灼烫, 霎时让她羞红了面。
苏涿光从西风处挽起她的手,“夜深露重, 该回去了。”
方杳杳见此急了眼,“你不能走!你替周姝…”
苏涿光漠然望去,只一瞥便让方杳杳的声音戛然而止,“耳朵不好就去治,若脑子?也不成,找驴踢踢。”
乔时怜低笑出声,也懒于再理会方杳杳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回握住了苏涿光的手,“嗯,我们回席。”
落枫台前,丝竹不绝,弦音入耳。
秋庭月午,席间人影泱泱。季琛见着归来的二人,奇道:“你们干嘛去了?半天都不见人影,我还特意去找了你们。”
苏涿光径自坐回席中,抿酒间,他漫不经心地道:“为?何要告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