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参章(2/2)

於陵凤一双漂亮的眼睛透亮,一脸天真无邪:「是梦里一个仙人哥哥给凤儿的。凤儿跟他说凤儿疼,他让凤儿吃这个,说是凤儿吃完就不疼了,凤儿醒来看见真的有,就吃了呀。」

披着四岁皮的千年魔物随口想了个幼稚的托辞。他也不想胡说八道,但不这麽做,难道他要跟於陵靖说:我是活了三千年的魔物,这样的东西他一向拿来酿酒,别大惊小怪吗?傻子才这麽说!

……算了,要是被拆穿,就b纹延相那家伙假扮一回仙风道骨的「仙人哥哥」吧。

闵太医看了看眼前於陵凤天真献宝的样子,一时也将信将疑。

「凤姑娘可还记得,那位仙人的穿着长相?」

於陵凤自是不可能直接抖漏这点底,深知自己口中这弥天大谎若要取信他人,就必须说一半、糊一半,遮遮掩掩或一清二楚都会让圆谎变得更麻烦。

不过就是托词嘛,一个四岁稚儿半梦半醒的记忆也能信?

嗯,他记得东洲有个宗门专种灵药仙草来炼丹,那宗门服饰惯穿什麽来着……

他皱着小脸,扮作苦思的模样:「凤儿记不清脸了,只记得仙人哥哥好漂亮的!仙人哥哥穿得白,袍子边还有点翠绿翠绿的……唔,外头还有灰灰雾雾一层,不记得是云还是罩衫,好漂亮呢……」

闵太医听得直愣,就连後头两个内侍也低着脑袋变着脸se。

听这凤姑娘描述的衣着,竟是有些像是药王宗或道真门的打扮啊!五宗八门的人在东洲多半超然物外,就算cha手俗世事宜也只是每十年招生大典,怎会突然出手医治这侯府千金?莫非真是巧合?见这军将出身的建平侯爷的脸se,也不像家中有此渊源……

「太医伯伯,凤儿肚子饿了,您看好诊了吗?」於陵凤歪着脑袋,乖顺地问道。

「……」

闵太医与那两名内侍最後还是一脸惊疑不定地带着「需要仔细检视」的仙药雪天蔘,回g0ng里覆命去了,而於陵凤则是被於陵靖再三叮嘱绝不可再服用生人给的药物。

於陵凤只能苦着小脸在於陵靖严肃的告诫和叮咛之下用完了午膳。

午後,於陵靖前往办公,於陵凤便趁机缠了香翡与崔嬣整个下午,简直都要挤出两泡泪水来,就为哄得崔嬣下令,将疏玉轩上下一g小nv儿家的娇neng华美风格,换成风雅明朗的装潢。

他实在是不想看到风吹进房里时,总是飘起一片一片的软幔,或是听到晶帘清脆的撞击声了!就算得扮成nv娃模样,也不至於要是娇俏的类型吧?他宁愿走个英姿飒爽、不让……不让须眉的路线!

这要求自然不可能在ai子心切的崔嬣这里碰真正的钉子,於陵靖和崔嬣夫妇只当於陵凤到了分得清男nv的年纪,当即仔细嘱咐他人前依旧得做好侯府千金以後,也就从了於陵凤的意愿,重新整理了疏玉轩。

崔嬣虽极为宠溺於陵凤,但在管事方面可一点也不含糊;一天忙碌下来,疏玉轩的软幔轻纱全都被换成雪白或月牙se的暗绣长缎,随处可见的珠晶挂帘也被撤了下来,各se镶嵌贝面的家具也换作较为清素的样式,就连房间各处的花盆也在於陵凤的哀求与撒娇下,换成了南天竹、长青木一类的雅植。

或许本该满足,但於陵凤看着改头换面却依旧明显是nv儿家样式的「闺房」,沮丧地用手掌捂住脸颊。

他娘的!就不能连梳妆台也撤掉吗!还有那些珠翠罗绮!就连他想素衣皓裳都不许是吗!nv装有男装一半好活动吗!当个人怎麽就这麽烦呢!

「小凤儿——哦,这是变天了?怎麽两日不见,你又不轻飘飘软nengneng了呢?」

隔日深夜,从黑暗处现身的纹延相一面欣赏墙上字画,一面谐谑地调侃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里回荡,恼得他差点儿就要不顾外头只设置了一道薄薄的禁制,与他这该si的损友大打出手。

残烛昏影,少了那些层层叠叠的纱幔,就连y影也显得规整得多,纹延相的出现也因此明显了些,不再像昨日那样,彷佛从黑暗中飘然而至,而是大步从影中踏踏而来。

山jg移动是靠着地脉灵气,而这京都本身就处在一块地脉的「眼」上,加之山jg为天地化生,与妖邪属x不同,不会被正气或罡气所克,可以说,整座京都就没有纹延相去不了的地方。

从y影或是地面下走出来是这家伙特别喜欢的亮相方式,没准儿还计算了光线和角度如何如何才更有气势、更加潇洒不羁——特别做作。

「我整顿自己住处还要跟你报备吗?」望着损友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俊脸,於陵凤哼了声撇开视线,y是没给纹延相好脸se,「你倒是会嘲笑我,待会儿我放蛇咬山jg,就不知道外头那层禁制拦不拦得住你的惨叫声。」

纹延相摆了摆手,「安心吧小凤儿,我保证,这儿没人听得到我们俩说的t己话的──」

他说话最後不但故意怪腔怪调地强调t己话三字,还不太正经地朝於陵凤挤眉弄眼,将板着小脸的於陵凤逗得嘴角直ch0u,最後憋不住,两人又笑成一团。

「……你会来表示有个底了吧?快跟我说说这里是什麽状况。」闹了一会,於陵凤和纹延相才在桌前坐下,於陵凤定定地盯着听言後收起戏闹表情的纹延相,一双杏眼在幽暗的房里闪闪发光。

纹延相屈起一腿,向後搭手靠坐在椅子上,行止间有种自信闲适,而那双幽暗的红眼珠,却在幽曳的烛光下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势来。

「你这回走的运势可只在t质上,其他部份都是摊烂泥。」他嘲讽地笑着。「风残你说,这些凡人活着时日这麽短,总在争权夺利,值吗?」

於陵凤秀眉微扬,彷佛知道纹延相想说的话,然而他摇了摇头,看向蜡烛上摇曳的薄光,用那娇幼的嗓子缓声道:「别说凡人这般,那修士之间更多是如此,就不说咱们熟识的,难道妖异或jg怪里这样的可少了?」

他耸了耸肩,又淡淡道:「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追求,你我喝自己的酒、行自己的道,想那些做什麽?」

「你倒是不想,我也懒得管这些,可这些人却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些。」

纹延相红眼微眯,又不屑地啧了一声,才将那「烂摊子」详细说来。

「首先,建平侯府威势大,功高震主;再来,於陵靖与三皇子有共师之谊,有人想夺於陵靖的兵符,顺便打击三皇子的继承权;最後,那人还想於陵凤si,si得正大光明──於陵靖炼t已久毒害不着,只好对他老婆下手……其实,那人的目的也达成了不是?」纹延相随言一一竖起手指,嘲讽地用这三指屈g了g,神se幽暗,「天生灵脉极为难得,也亏他们舍得祸害,这麽好的料子因剧毒入髓而si──风残,要是你没接手,我可是想治他们奢侈浪费的罪啊。」

於陵凤本还觉得加罪於己的那人可恶,这下听言,立刻就被纹延相气笑了:「敢情你还是为自己还没到口的食物打抱不平呢?行了,早知你就贪好这口,少嘀咕两句吧,小心我就偏不留给你。」

「别,千万别。」纹延相立刻收了那恨恨的表情,端正了坐姿,又严肃地叮嘱道,「我们可是说好了,一定、绝对、必须养得好好地留给我。」

於陵凤懒得理他,兀自白了那张故作肃穆的俊颜一眼,从银蛇镯中的酒窖里,0出一瓶琼ye塞给纹延相当跑腿的酬劳,见对方喜孜孜地接过抹盖就喝,好笑地摇了摇头,迳自垂眼思考。

他用手指来回摩娑着银蛇镯好一阵子,才打破沉默,开口问道:「你见着从这里回g0ng的太医了?他去见的是谁?」

「当然。还太医呢,怕别人不知道他依附谁,见了主子随口就称六殿下,蠢得也太次了。」纹延相满心系在美酒上,连话音都充满愉悦,「不然我还得想办法催眠你的新仇人,弄不好得要好几天才能探到这些消息,还不如我直接跟着那蠢货後头听墙角呢。」

於陵凤对纹延相跑去当隔墙那只耳朵的行径很是鄙视:「你这是捡现成的便宜,竟还这麽得意?」

「那也得有我这种鸿运当头的本事才行啊小凤儿。」

「你是不是真的很想以後都没酒可喝啊?」

「就你现在这麽点大,我怎麽也得熬个十年百年才有新的酒可喝吧?用这威胁我,小凤儿,你莫非真的越活越回去啦?」

「……」算了!放弃!这种打不着人的时候,跟这家伙斗嘴就是自讨苦吃!

於陵凤乾脆盘腿打坐起来,对小凤儿一词表达消极抗议。

「好好好,不说了。」纹延相看於陵凤这模样才觉逗得够了,摇晃起刚到手的那瓶琼ye,慵懒地哼笑一声,「你也没打算这辈子就留在这儿了不是?何必管这些烦心事。」

於陵凤睁眼看他,轻扯嘴角。

「最起码在离开这儿以前,我都得管。」

在纹延相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注视之下,於陵凤r0u起袖子,将纤细短小的baeng藕臂伸向前。「你看,这身子骨说有多脆弱就有多脆弱,我怎麽着也得在这生活一阵子,总不可能还时时提防着那人下手吧?」

看了眼於陵凤在烛光与月光下显得皎洁的小手,纹延相耸了肩,就这麽默许了。

他想得直接:目前为止,於陵凤还只限於维护自己周遭的生活环境,可他最多也不会在这京都待到成年,承了这天生灵脉,必要走那修行的路子,那麽,至多五年,於陵凤也得想办法进入那些修真的宗门,才能将千年的积累显得合理,好好修炼一番也算不枉这次新生;再如何地将那些琐事放心上,也不可能让於陵凤对正事不管不顾。

「随你开心吧,我也没兴趣去替这於陵家改气运,你看着别太惨就行了。我可不想再帮你养五年寒琊。」

「放心,我还不至於对着些只有百年寿数的凡人掏心掏肺……况且,我也没多少时间待在这。」

「啧啧啧……我不担心你,我担心那柔软的心啊小凤儿。」

「──滚!」於陵凤龇牙咧嘴地拨开纹延相按在脑门上又拍又r0u的手,没好气地白了那嬉笑的脸一眼。

「我说你这地够乾净吗?要我滚,这地还得先上三层蜡外加洒些上好香露才够啊。」

「……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要我放寒琊咬你?」

还三层蜡呢?还上好香露呢?风sao不嫌事多是吗?於陵凤斜眼瞪着纹延相,不悦地啧声。

「不急,你还没听完呢。」纹延相摇着手指,「於陵靖的兵符招人惦记却是为什麽,你晓得吗?」

於陵凤蹙眉看他。

纹延相这才将於陵家的诸多前事一一道来。

说来这於陵家所属擎国,乃是神洲大陆东洲第二大国,而於陵家这「建平侯」之位世代相传,正是这擎国里数一数二的空兽军团「匡业军」的统军都督。

匡业军中人人炼t,所传下的便是於陵家的一套秘法,除了自身t魄增强、凡铁jg钢不能破之外,甚至能与空行妖兽所使术法配合,玄奥难得;全军总共有十万数之多,最低也是先天一阶的武者,实是擎国里一只绝不可忽视的劲旅力量。

然而这支匡业军却并不直接听命於皇室,反而因是x1收孤儿并从小养在匡业军中,同吃同睡、教化训练,这十万人竟只愿效忠於陵家!

於陵凤摇头,心中感叹:怪不得震主呢!换作他是皇帝,也觉得这龙椅坐不稳啊。

「还不只这些。」纹延相从袍中掏出一枚散发着微弱妖气的灰白se结晶,递给於陵凤,「你看这是什麽?」

於陵凤伸手接过那枚结晶,感受那若有似无的妖气,慢慢地皱拢了眉头,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纹延相。

「这似是而非的玩意儿是……妖丹?怎麽妖气这麽微弱还能保有这般型态?」

要知道初阶甚至中阶妖兽都是凝不出妖丹的,至少要三或四阶以上的妖兽经络中才会产出r0u眼可见的妖力流,但那也是类似浓稠的yet,直到五阶以後才能在t内结出结晶状的妖丹。除了上古神兽後裔较难进阶以外,绝大多数的妖兽都要五六百年的寿数才能进阶四阶,进阶五阶更是需要九百年到千百余年不等的修行。

能够成就妖丹的妖兽多是该族群领地的头儿,有些甚至实力堪b元婴修士,其妖丹又怎麽只会散发如此微弱的妖力?如此微弱的妖力又怎能让妖丹成形,而不是溃散消弭?

「这是於陵家养妖兽用的饲料。」纹延相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这身子的祖上是怎麽捣鼓出来这种用法,但就算是我们,要弄出这玩意儿也得下一番功夫,更何况这凡人国度里一个军侯世家?还拿来饲养妖兽?」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於陵凤看着形似妖丹的结晶,低歛的目光闪着幽暗的光芒。「有这东西在手,低阶妖兽哪个不会乖乖听话?整群训练有素的妖兽b之凡人,甚至许多小型修道宗门和一般散修,已经是庞然大物了。」

「而且,这还是擎国的命脉之一。」纹延相补充道。

於陵凤的脸se又沉黑了些,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迳自闭目深思。

他们都很清楚这些讯息背後代表的意义──於陵凤从那香消玉殒的「凤姑娘」手中接管这身子,自然也把这身子所背负的因缘也一并接手了;天生灵脉无所谓如何修真,都必然不可能平平淡淡留在人间,就算於陵凤此生咬si只活百年、埋没人群而不肯走修真大道,假以时日积累下来的灵力,不是胀破经脉让这身子横si,就是被哪个魔修大能抢回去做炉鼎,根本不可能安生。

更何况还有匡业军这庞然大物。

身负真魔t那特异的不灭魂,於陵凤并不惧si──但他可不想被折磨至si,也不想庸庸碌碌地等si。难道就这麽承下来?可他一向逍遥自在,又何尝去担负过十万人的生si?

纹延相知道挚友原本就是个无心修练魔帝魔皇,就连飞升也可有可无的懒散酒鬼,如今为了自保而不得不走上一条与自己三千年来相悖的修真大道,饶是心里海阔天空也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也不催促,一边把玩着那块灰蒙蒙的结晶,一边拿着琼ye往嘴里再灌两口。

他们同属天地化生,甭管是灵气化的还是魔气化的,一样天生天养,往白了说他们就是活生生的天材地宝;原本就招人惦记,如今摊上一个能自然蕴化天地灵气的天生灵脉与争权利器匡业军,更是不可能从此埋没。

终在晨曦缓缓降临之际,於陵凤摩挲腕上的银蛇镯,缓缓睁开眼,苦笑一声。

「想好了?」纹延相看着於陵凤那双逐渐恢复透澈的眼珠。

「放心,当时没放弃这机会我便有计较了。」於陵凤苦中作乐,「起码不是个真nv娃,否则恐怕要尴尬si我。」

「噗!你现在这模样有什麽区别?」

「……待我酿了新酒,一定一口都不分你。」

「好好好,不说不说。」

於陵凤瞪着满脸假装乖巧的纹延相好一阵,才开口道:「往後还要仰赖你,灵力修练的法门我可是睁眼瞎。」

他的意思是让纹延相帮着提点,最起码教会他如何感应并炼化灵力。

谁知纹延相竟然咧嘴一笑。

「那你可要失望了风残,我这几日可真是鸿运当头,上回说的那自炼美食的料子,我已找到了,可没这闲空教导你。」

「……你开玩笑吧!哪就这麽巧了!」

「是吧,我也很惊喜——现如今才两岁,只要他熬不过这两日的高烧,便是我的新食料了!金土双灵根喔!」纹延相得瑟地炫耀。

於陵凤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挚友,「不是你给人家娃儿下咒吧?」

「呸呸呸!我需要这麽没节c吗!」

「纹延相。从我行至纹延山与你相交,至今整整两千零二十一年,」於陵凤无b郑重地摇头。「我从未见过你有半点节c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