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薇被他气笑了。
她不想去追问宿流峥是何时知道那条密道,她笑问:“我就那么蠢笨,密道被堵了还能不知晓,着了你意,闷头往里走?”
话一说完,扶薇自己都愣了。她竟是被宿流峥带偏了,跟着他说些有的没的可笑话。
“对对,是我说错。扶薇天下第一聪明人,唯我宿流峥是天下第一大蠢货!”
扶薇重新看向宿流峥的眼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这双眼睛有了变化。扶薇犹记得初遇他时,他眼神总是很空洞,时不时泛出一道阴邪之气。
如今他这双眼睛越来越明亮,也有了很多其他情绪。比如现在,他笑起来的时候,这双眼睛变得生动起来。
宿流峥慢慢歪着头,好奇地探寻着扶薇的眼神。他终是忍不住问出来:“你在看什么?”
他又缓慢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看我?”
扶薇不想搭理他这愚蠢的问题。她轻轻推一下宿流峥的肩,说:“往那边挪一点。”
宿流峥的脸上立刻一沉。不开心被嫌弃。
扶薇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缓声:“让我枕一会儿。”
宿流峥麻溜地往一旁挪,问:“这样距离够不够?”
扶薇躺下来,枕在他腿上。她连夜纵马赶路,如今知晓平安,到了车里不仅疲乏,也开始犯困。回宫还有很久的路,她想先睡一觉。
扶薇慢慢合上眼,宿流峥低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他目光如炬,纵使扶薇闭上眼睛,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这让人怎么睡?
扶薇拿起丝帕,覆在脸上。
宿流峥仍旧低着头,没有将目光移开。
柔软的轻纱盖在扶薇的娇靥,随着马车的前行,丝帕微微地飘晃着。
不多时,扶薇睡着了。
宿流峥俯下身去,隔着丝帕,将一个极轻极轻的吻落在扶薇的眉心。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力索取亲吻,一触即分的吻,将情感克制,不再扰她安眠。
即使扶薇有意隐瞒宿流峥不成体统下跪求娶之事,可当日实在太多人看见,纵表面上众人不敢妄议,私下里却是议论个三年五载都不够。
既瞒不住,扶薇也只好随之了。
“但愿别折了帝威,日后旁人不会不尊他敬他。”扶薇无奈感慨。
梅姑笑笑,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一段佳话罢了。”
会是这样吗?扶薇心里也没谱。
梅姑瞧着扶薇仍旧蹙眉,心里知道她是真的为宿流峥考虑。梅姑微笑着,说:“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还是成了我儿媳。这次是真的了。”
扶薇微怔,心里顿时染上一抹复杂。她默了默,声音很轻语气却很认真地说:“以前也是真的。”
扶薇怎么会将和宿清焉的过往当成假的呢?都是真的。
梅姑打量着扶薇的神色,问:“薇薇,你还是更喜欢清焉,对不对?”
扶薇云淡风轻地摇头,道:“哪有什么更喜欢?本来就是一个人。”
人有多面,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正是喜欢他的全部吗?
宿清焉是念念不忘的存在,可他过分完美,他的完美像踩在云朵上一样让扶薇时常觉得不真实。而这份真实感,由宿流峥填满。
他们两个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活生生的人。
扶薇再环顾殿内,瞧着太后所居实在过于简朴。她柔声道:“母亲这住处太单调了些,应该再添些雅物。我那里有几件雅致的摆件,拿过来给母亲摆放?”
梅姑摇头,慈声道:“我不会在宫里住太久。”
扶薇讶然。
这个皇宫没有给梅姑太多好的记忆,反而有太多痛楚和不堪。她之所以回来是为了儿子。如今儿子病情得到控制,朝堂也日渐稳固。眼下又要和他心仪之人成婚。前路一眼看去,繁花似锦。
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这大半生,她都耗在儿子身上。如今儿子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她也该放心、放手,去走自己的余生了。
“等你们成了婚,我就走了。”梅姑道。
扶薇问:“流峥知道吗?”
梅姑点头:“已经告诉过他了。”
扶薇想了想,设身处地站在梅姑的立场上,便慢慢懂了。她微笑柔声:“那提前祝母亲一路顺风,得了闲回来看看。若政务不忙时,我也会和流峥一起去看望您。”
“好。”梅姑笑着点头。
人生走到这里,她将很多事情看淡。分别也没什么值得伤感,不过是暂别去走另一段路看另一处风景。家人心系一起,会重逢会相聚。
大婚前夕,新上任的右丞求见扶薇,言辞恳切地希望扶薇身为后宫之主之后能够为皇嗣着想,劝说陛下广纳后宫,莫要再像太上皇那般——专情到连皇嗣也不顾,导致朝堂动荡。
扶薇正坐在荷花池旁边,捻着鱼食洒进池水里,看着锦鲤们争相抢食。
她没有应下,而是道:“苏大人还是写折子奏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