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了撑着车帘的手,她又拿起了手边的另一封信。
道旁,文成雅集二楼同样的位置,坐着过去同样的人。
看着楼下的车帘轻晃,陆晋举着早就空了的茶杯久久不能言语。
三年了,每每得到公主的消息,他都想感慨这世间可真是太大了,能让一位公主有那么多地方能去,有那么多事可做。
“你们说,现在松园门口能站了多少繁京的高门子弟?”
耳边传来了旁人的笑声,陆晋垂眸不语。
“那自然是,站都站不下了吧?哈哈哈哈!”
“据说公主还从外面带了不少人回来,什么玉州的玉郎君,梧州的思贤公子,赣州的荀氏子弟……啧啧啧,听说今年玉州祭拜还圣元君的时候,在前面足足摆了一百零八个俊俏男子像,都是古今闻名的美男子,光是谁能登选入册,玉州百姓都争论了许久呢。”
“公主是还圣元君转世,公主所好自然是元君所好,哈哈哈。”
陆晋听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旁人认出了他,都闭上了嘴。
不仅是因为他的脸色不好看,也因为他的身份——麟州士子陆晋,三年前殿试夺魁之后就颇得圣眷,如今正是御前的起居舍人。
虽然位卑,却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车驾迤逦出了朱雀门,公主却没有直接回去松园。
轻车简从,她带着人去了还圣宫。
还圣宫里有个人她很感兴趣——司徒尧的“未婚妻”卓妩君。
公主请登基(九)
雨幕接天。
婢女的脸色比被雨水洗过的青石还还要难看。
“姑娘,今日的午食只有两碗粟米。”
伏在案上抄书的女子闻言,笔下一顿,才说:
“粟饭就粟饭吧,我记得上次五妹来还带了些盐渍的梅子,先用那个来下饭。”
婢女抿了抿嘴,有些不甘心地看了屋外一眼,还是依言照做。
盐梅子入口,配着春雨的泥浊气,着实不能说是好吃,婢女吃了两口,忍不住说:
“姑娘,府里的钱已经晚了一个月了。”
闻言,捧着碗专心吃饭的女子抬起了头,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雨。
“等到明日你下山,把我抄的书送去换钱,凑出五百文给了还圣宫的管事,要是书不够,去年的裘衣也穿不着了……索性也卖了吧。”
“姑娘,山上风凉,这才四月,万一又冷了呢?再说,没了裘衣,今年冬天再怎么办?”
山穷水尽的一对主仆对坐着大眼瞪小眼。
“姑娘,要不就卖书吧。”
“不行,卖抄本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要是卖原书,我怕我祖父半夜来找我。”
“老相爷就算真的半夜来找您,就算是要算账,也轮不到卖书这件事儿吧?他要是能早些来倒好了。”
身边摆着实在粗糙的粟饭,穿着淡灰色袄子的女子忽然笑了。
“还是卖裘衣,裘衣能买新的,书却难。白芍,你就不能盼着你家姑娘我一点儿好?说不定我今年冬天就从还圣宫出去了呢。”
可这话实在苦涩。
苦到女子只能笑,用笑来把苦给填了。
屋外,油伞上画着茉莉,被雨润得剔透。
伞下的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对身旁的女官说:
“让还圣宫的厨房做些菜送来,再让上下的管事过来,本宫年年往这儿送钱打醮,不是让她们磋磨这些寄宿女子的。”
她的声音很低,被雨声遮掩得干净。
“是。”
重紫撑着伞走了,留下了重青继续给万俟悠打着伞。
万俟悠转身,从重青将伞接了过来。
“公主。”
“你别说话,让我找找腔调。”
啊?公主又要玩什么?
重青瞪着眼,看着公主抚了下胸前,周身的气质就变了。
变得有点……
重青低下了头,不想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