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随从活动了一下站得有些麻的脚,躬身问道:“大人,咱今天还去么?”
褚晏瞪了他一眼,然后倏地站起了身。
“去什么去?”褚晏很是没好气:“我只不过是来着喝酒的而已,谁说我要去提亲了?”
随从:“……”
他悄摸打量了一下这小酒馆,寻思着这也没啥特别的呀,在京城里甚至都排不上号,下酒菜一般般,酒闻着也没多香,比这好的酒馆多了去了。
随从看着他家大人起身离开的背影,将信将疑、若有所思。
真的假的?
回府路上,随从看见了成远伯府世子,眼见着其直奔那不三不四的地方而去。
随从赶紧提醒:“大人,贺姑爷进乐坊了!”
褚晏顺着其指的方向瞥了一眼,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却是直接打马而过,眼不见为净,根本就没有要去理会的意思。
随从愣了一下,赶忙跟上。
大人今天怎么了,看见姑爷进了乐坊居然也不管?
当初二小姐执意要嫁给这成远伯府世子的时候,大人就对世子很是不看好。
原因无他,这成远伯府世子贺景明,人虽生了副好脾气,但却是个终日游手好闲、不求上进的。
大人对其是顶顶看不上,奈何二小姐偏是非他不嫁,大人无法,也就只好松了口。
只是在二小姐成婚后,少不得会对姑爷多几分鞭策。
像这种进乐坊玩乐的事情,那是看见一回,便要敲打一回的。
是以,刚才大人视如不见,随从很是意外。
他抓了抓后脑勺,总觉得他家大人今天怪怪的。
……
乐坊中。
成远伯府世子贺景明,熟门熟路地上到了最顶层的雅间。
推开门,果不其然,酒瓶子倒了一地。
贺景明啧啧了两声,袍子一撩便坐到了周崇柯对面,略带嫌弃地对好友道:“我就知道你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我听说,你那弟弟又给你找不痛快了?”贺景明拎起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过去和周崇柯的杯子碰了一下,问道。
周崇柯身下坐着软垫,整个人却倾斜向一边,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闻声掀眸瞥了来人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端得是比贺景明还嫌弃。
贺景明这厮本就和那姓褚眉眼有几分相似,加之他这会儿又有点醉了,看人迷糊得很,见到贺景明这张脸,三分相似都被他扩大成了七分,猛一看,就好像看见那姓褚的在他面前晃悠似的。
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人哪里是来陪他喝酒的,分明就是来雪上加霜的,关键,你特么还娶了褚晏的妹妹!
“看你这张脸就心烦!”周崇柯没好气道,有一种被全世界都背叛了的感觉。
贺景明:“……”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咱俩三岁起就认识了,我这脸都一直都长这样,以前也没见你说烦。”
懂不懂先来后到的,这周崇柯完全就是在迁怒!
贺景明很是无语,再说了,他和他大舅子哪里像了?
贺景明抬头用眼神向周崇柯身后的随从询问道。
随从抿了抿唇,说实话,贺公子和褚大人,两人一个是没有棱角的石头,一个却是锋芒尽显的刀剑,纵使有三分像,也被这大相径庭的气质冲得隐蔽极了,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周崇柯没了再喝酒的兴致,贺景明酒量不佳,倒也乐得轻松,跟他的随从一块扶着他下楼。
“地上的水都给我擦干净了,若是客人被滑倒,我要你们好看!”
楼梯的拐角处,乐坊的管事正在训斥几个擦地的奴仆。
几个奴仆听了之后干活瞬间更仔细了,但刚从这过摔了一跤,管事训完话压根就没解气,于是踢了旁边的一婢女泄愤。
“特别是你!人长得本来就丑,再不好好干活,你看哪个地方能给你饭吃!”
本就跪着在俯身擦地的婢女,被管事一脚踢得侧倒在了地上,露出右半边脸上的疤痕,看着骇人极了。
管事只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污染,又是一脚就要踹过去,谁料却看见东家宣平侯世子从楼上下来,于是,赶忙把脚收了回来毕恭毕敬站好。
“两位世子爷慢走。”管事躬身道。
然而,当周崇柯被人扶着走到这处台面时,却停了下来。
他怔怔地看着被踢倒在地的那个婢女,不知为何,整个人仿佛被悲伤淹没了一般。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他的眼角滑了下去,他的声音哽塞——
“我是不是……见过你?”
周崇柯宿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他将手背搭到额头上,遮住了些光,才勉强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