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明摸起一颗白子, 观察了下棋盘上的走势,很快就将子给落了下去, 接着又担忧地看向了周崇柯, 只是这回, 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此事敏感, 即便是自己的府中, 贺景明也怕隔墙有耳, 往四周看了看, 确定附近没人, 这才压低了声音隐晦问道:“你这么一条道走到黑,真的不会出事么?”
他虽然不懂朝堂之事, 但三皇子怎么看瞧着都不像是个靠谱的,且不说其能力配不配得上野心, 光凭三皇子一家独大这么久了,陛下仍旧没有要立太子的意思, 便可见其只怕是不得圣心。
周崇柯铁了心地要把三皇子推上位,可别到时候人没推上去,还反倒把自个儿给搭了进去。
闻言,周崇柯落子后,掀眸看了贺景明一眼,见其实在担心,便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放心,我有人罩。”
没有人比他更懂站队,他能出什么事?
贺景明:“……”
他担心的就是罩他的那个人不行好么!
三皇子如今瞧着是没什么对手了,可陛下正值壮年身体康健,没准以后还会有皇子呢,没准陛下长寿,三皇子熬不过陛下呢?这后头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变数可大了去了。
贺景明见轮到了自己,一心二用又落了一子,完了又跟周崇柯透露起了小道消息。
“我听我爹说,陈御史前不久不知从哪寻了个酷似当年淑妃的女子,认作义女给送进宫里去了,据说这段时间深得盛宠。”
依他看,照这趋势,陛下膝下再添皇子,也只是时间问题。
周崇柯手里盘着几颗黑棋,正思量着要落向何处,听到贺景明说的话,整个人忽然为之一顿。
他猛地抬头看向贺景明:“你刚说淑妃?”
贺景明一阵无语,“我是说宫里进了个酷似淑妃的——”
“别说话!我好像快要想明白了。”周崇柯抬手打断了他。
贺景明:“……”
一会让他说,一会儿又不让他说,他最好是真的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贺景明死亡凝视。
然而周崇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就没有接收到他的警告,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之中。
上上辈子,皇帝膝下成年的皇子死的死、废的废,最后皇位落到了最年幼的九皇子身上,而九皇子的生母,就是陈御史这次送进宫的那个和淑妃像了七成的女子。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淑妃……贺景明刚才提到的淑妃!
淑妃和上一世的褚瑶中的是同一种毒,可后来的事情也印证了,那根本就不是毒,是假死药!
淑妃很有可能还活着!
长久以来,他对褚瑶憎恶太深,连让她出现在回忆中都觉得晦气,下意识地选择了淡忘那个人,以至于他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上一世,淑妃是死是活,对当时的现状根本影响不了分毫,即便知道了假死的秘密,也没有人去探查,可是这一世……
联想起虞秋秋先前的诸多布局,周崇柯只觉先前看不明白的地方一点一点变得清晰了起来。
不论是逼七皇子掀桌打破平衡,还是让手握的重兵的唐陆两家与皇帝离心,桩桩件件,看似是为了救出唐淼而铺垫,可如今再回过头去看,周崇柯却几乎可以肯定,虞秋秋的目的,绝对不仅仅是救出唐淼。
她在刻意地制造一个缺口。
从皇帝的角度来看,三皇子一家独大需要有人制衡,手握重兵的武将和自己离了心,需要有人居中调和,而那个人,连个影都还没有的九皇子显然是指望不上,至于被罚了紧闭思过的七皇子,陆行知可是到现在都还没醒,唐陆两家靠七皇子去调和,那不是在火上浇油么?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个……
一个疯狂的猜测从周崇柯脑海中冒了出来,咚、咚、咚……他的心脏颤动,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虞秋秋那个疯女人!
贺景明抬手在周崇柯面前晃了晃,这人到底在想什么,表情就跟那赌鬼一夜暴富了似的,贺景明好奇得不行。
“诶诶诶,你别光想啊,也说给我听听。”
良久后,周崇柯从巨大的思想冲击中回过了神,看向贺景明时,神情还有些恍惚。
贺景明:“???”
不是,看着干嘛,他倒是说话呀!
周崇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这才平静开口:“没什么,想起了一位高人。”
“高人?什么高人?”贺景明好奇追问。
周崇柯却笑了笑,垂眸看向了面前纵横交错的棋局,感叹道:“大概……是棋圣吧。”
走一步看百步,这世间,大抵不会有比她更会下棋之人了。
……
“怎么样,到这来清静多了吧?”
虞秋秋两手背在身后,一边倒着走,一边和褚晏说话。
今年乡试,褚晏被派来了钦州当主考,一听说主考官到了,有些个心思活络的,就开始转着弯的想办法来拜访他了,甚至连虞秋秋这边也不断有夫人以各种名义地想要宴请她套近乎。
为了避嫌,虞秋秋索性就带着他走了小路出来踏青,免得在府里待着,时不时地就有人上门来,偏生他们是借住在人钦州巡抚府上的,人主家邀请的人,即便知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