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琨钰开口:“昨天阿姐带我去了湖城,今早回来的,刚下飞机,我从机场打车过来的。”
“哦……”辛乔问:“你们去干嘛?”
“去一座疗养院。”周琨钰解释:“我的姑婆住在那里。”
事实上这是个分外晴好的秋日清晨,辛乔习惯一早起床就拉开房里的窗帘,让阳光顺着她总是擦得锃亮的玻璃透进来。
她坐在暖融融的晨光里,听周琨钰讲这些,不知怎的一阵阵脊骨发寒。
周琨钰:“所以阿姐带我过去,是想提醒我,如果跟爷爷作对,一旦失败,我会变成蝙蝠。”
家人厌弃她的背叛,而辛乔所在的群体又会真正敞开心扉接纳她么?
哺乳动物当她是鸟类,鸟类又当她是哺乳动物,从此世间再无人当她是真正的同类。
周琨钰:“我还要告诉你另一件事。”
辛乔蜷了蜷手指:“你说。”
如果说她之前对周琨钰来找她这件事抱有信心,到了现在,她已完全无法预判周琨钰要说什么了。
当明白周琨钰被置于怎样的人生境地后,她忽然觉得,即便周琨钰选择退缩,她也只能坦然接受。
从小生长在周家,周琨钰才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爱的模样,她恨的模样,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她甘愿为周琨钰去挑战全世界,可,那些过往岁月就是周琨钰身上的一部分,她去挑战谁呢?
周琨钰:“你见过我爷爷,因为木木的病,你也一定听说过他。他是tr周氏手术法的创始人,以百分百的手术成功率一举成名,把慈睦发展成了全国最大的医疗集团之一。”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那双拿手术刀救人的手,也损害过人命。”
辛乔一怔。
周琨钰觉得,或许她该感谢她的爱人是拥有大心臟的排爆手。
虽然辛乔内心潜藏着很多的愤怒,但她是一个内核很稳的人,她恢復沉着,示意周琨钰继续说。
“在手术法初创的时候,其实是有风险的,爷爷自己最清楚这一点,但他在没有充分告知手术风险的前提下,替三个危重病人做了手术,后来他们都没能走下手术台。”
“爷爷自己知道有风险,所以手术挂的是其他医生的名字。当年给病人家属赔了大笔的钱,知情的医护人员也以各种理由离开了慈睦,所以这件往事,从来没有被曝光。”
辛乔:“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位记者找到我和阿姐,他要退休了,找不到当年医疗事故的任何证据,心里放不下这件事,所以希望我们从内部想想办法,这件事如果一直瞒着,影响可能不只是三条人命而已。”
辛乔足够聪明:“嗯,会对整个心臟大血管外科的发展都有影响。”
“对,比如后来的医生为了效仿爷爷,去一味追求百分百的成功率而让自己功成名就,很可能耽误一些手术法的研究进程。毕竟一种手术法,都要经历从不完善到完善的过程,这才是客观规律。”
“我要跟你说的是,”周琨钰笑了笑,辛乔发现她笑得很没有底气:“我知道这件事一年多了,这一年里,我一直在找当年的证据,我也的确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