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梦境中,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孩迥然不同。
黎振伟本想要?说什?么,蓦地,他与她对视,满腔言语藏在舌下。
他讷讷半天。
“爸,有事吗?”
单位大门?走出?几个同事,黎潼与他们?客气礼貌地示意告别,转头轻飘飘地唤道?。
她的语气随意,并不在乎他气势汹汹前来单位的架势。
黎振伟道?:“我知道?你和段总在谈恋爱。”
黎潼笑了起来。
“然后呢?”她耐心地等待他的下一句,一双漆黑眼珠仿佛看透中年男人心中想法,“你想说什?么?”
黎振伟非常好面子。
他迟疑着,到?底是“项目缺钱”这一现?实压过内心挣扎的体面。
他清嗓道?:“我有些事想和段总商量,关于我们?家?今年投资的一个项目。”
“潼潼,你帮爸和段总搭个线。”
黎潼若有所?思,她嘴角翘起的弧度掩在傍晚晖光下,朦胧清淡。
片刻后,她说:“我不想帮忙。”
黎振伟没想到?她的回答是拒绝。
他错愕一刻,勃然大怒。
“潼潼,你说不想帮忙是什?么意思?”黎振伟按捺怒火,“这是我们?一家?的事,你不帮忙,爸这边生意做不下去,对你也有影响。”
他听到?女儿明亮声线里淬着的轻快,柔和吐出?。
“你们?黎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柏油地面上被午后高温晒得滋滋响,傍晚热意稍褪,大道?上的榕树在微风中轻晃,枝桠叶片摩擦出?悦耳轻响。
黎振伟来时并未西装革履,他匆匆自寺庙赶往嵘市,只着普通中年人常穿的短袖短裤。
本不该燥热烦闷,他却在这一瞬感受到?多年前在破旧小区里被炽热高温晒得头晕目眩,近乎窒息的错觉。
大汗淋漓,涔涔热汗。
黎振伟不可置信,张口结舌:“我们?是一家?人!”
“潼潼,你这话说得,爸是真心为家?好,才会让你想法子帮忙。要?是爸不想管,我现?在就能养老快活——”
黎振伟的个人身价在几年前还是a10。
现?在早已跌了层次。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黎家?依旧算是富裕家?庭,只是再难有从前的阔绰。
黎振伟心心念念,希望通过今年的项目重振雄风。
他太享受成?为“人上人”,成?为老黎家?最?出?息有本事的那个“老二”。
往年在黎家?祭祖时,他总是三个兄弟中最?体面、富贵的,如今项目失败,就连身价远逊于他的兄弟都能故作关怀地讥嘲一句。
他怎能甘心?
黎漴不赞同他的急功近利、操之过切,他坦诚说,做生意本就有涨有跌,心态放平才能更好地绸缪将来。
黎振伟自认比年轻人经验丰富,懒得去听儿子的劝慰。
他已经看好项目,只差资金注入。
段暄山成?为黎振伟眼中的“香饽饽”。他志得意满,认定只要?段暄山要?和黎潼恋爱,那势必要?帮他——也不能说是帮,只能说是“一块挣钱”——讲究脸面的黎振伟强撑着一口气,认定自己?是给段暄山一个“共同富裕”的机会。
他怎么也想不到?,黎潼的态度这样坚决冷淡。
“你大学读书的生活费、我给你打的钱,不都是家?里挣来的?”黎振伟气急败坏,“你现?在不帮家?里,打算和我们?割席?”
黎潼居高临下地睇了他一眼。
“你现?在要?拿之前给的钱,威胁我吗?”
某些家?庭常用的招数,当现?实中出?现?无法控制子女的情况时,就要?提起他们?的“过往付出?”——有时候是金钱,有时候是情感,有时候甚至只是生病时给煮的一碗白粥。
有道?德的,心软的孩子总要?被拖累。这样的父母,是最?大的加害者。
黎潼抱着手臂,冷淡地笑了。
她不吃这一招,谁让她没有道?德呢?
黎振伟的真实目的被挑明,他面露尴尬,仍有情绪,“你……”
“爸,你应该知道?,比起给黎漴、黎娅的,这几年给我的只是九牛一毛吧?”
黎振伟想辩驳,没来得及,他听到?傍晚夏风中,黎潼稳定的声线缓缓流淌,传进他的耳膜中,热烫得他背脊发汗。
“你怎么不去找黎漴、黎娅,向他们?提要?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