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1/2)

匆匆进来了几人, 个个身着软甲, 将狱卒叫出去,压低嗓问:“怎么还没让他认罪?他不署名画押,我们如何向朝中交代,这可是朝中的宣抚使!”

“真没辙啊都督,”狱卒累得喘气, 小声说,“瞧着他就是个书生, 哪知这么能忍,死活不开口,诸位都督又说不能把他弄死……”

“废话!他死了谁来认罪?只要他认了罪,要杀他就随便了!”

“让他认罪已是便宜他了,也就看他是个养子,这要是亲子,早杀了他了!穆家人哪能留下来,那几个亲儿子都自小习武,全是隐患!”

“废物,一个文弱书生都弄不妥!”

穆长洲努力凝神听着他们的话,果然,只要认罪就会被杀了。

忽又一阵动静,似乎很多人跑进了牢中,有人急喊:“都督,中原来人了!”

穆长洲顿时睁眼,呼吸急促,牵扯着胸口裂开的鞭伤,痛得钻心,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不知多久,外面来了一群人,不由分说将他解开,随便拿了件衣裳给他罩上,直接拖了出去。

夜风在吹,穆长洲被拖上囚车,从黑乎乎的城中大街上经过,眼瞥见城东一角。

已不知多少天,郡公府竟还在烧,城东街角四处都有倒地的身影。

他们甚至将城东的很多平民百姓都杀了……

囚车停在东城门外,面前的马上下来几个官员,近乎仓惶地跑过来:“宣抚使……”

穆长洲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会让他们这般惊吓,但知道他们是中原派来的官员。

为首官员正色开口:“到底是不是宣抚使杀了郡公一家,需交由朝中审理。朝中正与两面敌军和谈,圣人令凉州诸官和各州都督协同固防,严防敌军再犯!”

周围一片应和:“是是,谨遵圣谕。”

穆长洲被从囚车里小心扶出来,送去一辆马车上。

几乎躺下去的瞬间,人就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同行官员一直在说话,他听得断断续续。

只知道是令狐家被调出去后,得知凉州被围又厮杀回城,其中令狐拓被提前派了出去,单枪匹马赶去中原搬了救兵。

中原得知两面敌军围城,连忙上奏朝中。

朝中反应迅速,从最近的州郡调来了官员,一面安排与敌军停兵和谈,打破围城,一面介入凉州,才得知郡公府的事,也才将他从大狱里提出来。

穆长洲不知睡了多久,如梦如醒,不停地听见郡公在叫他,有时是他大哥,有时是三郎、四郎。

他们都在他耳边说:“二郎,好好活着……”

偶尔被灌进几口药,他即便无力睁眼,也会用力咽下。

因为要好好活着,郡公府只有他了。

足有一个月,他的伤才好转,人终于清醒,也到了长安。

他没被送去大理寺,反而被送进了宫里一间偏殿。

帝王进来时,他已被内侍们伺候着梳洗更衣过,端正地坐着,却还是看到了帝王震惊的脸。

“你怎会弄成这样?”

穆长洲脸色苍白,瘦脱了相,眼眶深陷,愈显鼻挺目深,稍低头,声音嘶哑:“请陛下恕臣不能行全礼之罪。”

“你现在已被打上更重的罪了!”帝王年少清俊,向来温和,现在却浑身怒气,“朕收到你的来信了,本已要下诏,竟出此事!连对郡公府和宣抚使都敢直接动手,这就是凉州!这就是河西!”

穆长洲说:“陛下恐怕不能替臣翻案。”

帝王身一顿:“来作证的全是他们的人,一个外人也没有。”

那是自然,毕竟连城东的百姓都屠杀了。

穆长洲闭了闭眼:“意料之中。”

帝王来回走了两步,口气已成了同龄人,没了帝王之尊:“最近朝中也有变故,连大臣也有人动了……”他忽而停顿,没往下说,看向他道,“我不能让你含冤蒙屈,不能让郡公府就此没了。”

穆长洲明白,这几年帝王在收揽人才,除了科举还有制举,不断选拔可用之人,御殿上钦点他时,甚至有相见恨晚之感。

他也想按预想供职在朝,可惜事与愿违,横生变故。

“陛下是否怀疑朝中的事与凉州有关?”他缓缓问。

帝王道:“那也只是我的猜想。”

“那陛下要如何替我洗清冤屈,替郡公府伸张公义?难道要直接挥兵河西?”穆长洲竟平静了,“除非陛下想重演天宝祸乱,若真与朝臣有关,怕还不止如此。”

帝王无言一瞬,似已明白:“你莫非另有打算?”

穆长洲垂头:“请陛下将我定罪吧。”

帝王怔住:“什么?”

“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脱离中原,融入他们。”穆长洲抬头,“陛下难道不想除去真正的反贼?不想拿回河西十四州?不想彻底拔除朝中祸患?”

帝王沉面不语。

穆长洲看着地面,冷冷说:“我想。”他忍着伤,敛衣跪拜,俯身低头,“请陛下定罪。”

帝王扶住他瘦削的肩:“你会没命的!”

穆长洲抬眼:“不会,我的命很贵重,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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