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恬希的一半脸还肿得厉害,整个人的气色差到极点,用面如土色来形容还有点不够。
头发也乱糟糟的,手心蹭破了皮,好像是从哪里摔倒了,浑身上下一股子土渣味道。
“先别说话了,”余杉杉看他的眼睛红通通的,肿得像两颗桃子,尤其那一张菱角形状的嘴唇,干白得不像话,还被狠狠咬出了模糊的血印子。
她一向见到的宋恬希都是灵巧的,神气的,漂亮的。
此时如果自己再多问一句,这孩子紧绷的神经会彻底崩溃似的,走路不停摇晃,随时能倒下晕过去。
“我早就邀请你来姐家住了,现在来更好。”余杉杉没再多问,小心谨慎地带着宋恬希坐上电梯。
通过电梯内金属镜面能看见宋恬希一直低垂着头,两只手不停地抠着指甲油,公演时他被余杉杉拉去做的美甲,后来苏宴说挺好看的,说上面的小花可以再开一段时间。
现在他抠得破破烂烂,指甲四周的皮肤扯得淌血珠子。
余杉杉瞬间便难受极了,挤出笑说,“不能这样抠,我屋子里有卸甲油,两分钟就能给你清理得干干净净。”
宋恬希安静地跟着余杉杉进屋,女孩子的房间多数属于两种极端,要不然特别干净,要不然像猪窝。
余杉杉的明显属于后者。
她把沙发上乱扔的衣裙堆了堆,替人挖出一个能坐的空隙。
然后提议,“希希啊,姐晚上光喝酒了,现在肚子挺饿的,你要不要跟姐叫个外卖咱们来份面吧,我觉得晚上吃点热汤面挺好的。”
说着掏出手机打开美团。
适时宋恬希的手机嗡嗡响起来,铃声是一首好听的《reber our sur》。
死气沉沉的人突然像巴普洛夫实验中的小狗,一把将兜里的手机扔进衣服堆里,轻声说好丢脸啊。
余杉杉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走过去一看手机屏幕,显示“苏哥哥”。
还不等错愕。
宋恬希已经再也忍不住眼泪,颤抖着嘶哑的嗓音说,“好丢人啊,杉杉姐,我好丢人啊!”
余杉杉彻底不能去考虑接苏宴的电话,扑向宋恬希的身边,将人搂住,这才发现宋恬希凉透了,曾经被称作小太阳的孩子,现在完全像是从极地的冰川里捞出来一样。
余杉杉彻底心惊肉跳极了,搓动对方冰冷的指尖,连她自己也绷不住哭起来,“希希,你别吓姐好吗?”
“何晓彤她今天是被学院记大过了,心里有恨没处使,才说你的坏话的!”
“她一直看不惯你,帮着白雨婷欺负你,这些人是因为自己没有本事,才恨不能往你身上泼脏水的。”
“希希,你跳女步很有天赋,这个世界没有人规定男孩子不能跳女步,你看看日本的宝冢歌剧团,里面的好几位男役主演实际上都是女生。”
“希希你认真回想一下,你跳了那么多舞蹈,有多少人羡慕你,惊叹你,连我也很嫉妒你的天赋,希希,不要因为一两个人的诽谤,就彻底否定自己了呀!”
“不是这样的”
宋恬希抹了一把眼泪,努力强迫自己别这样没出息。
然而没用的,真的没有用的。
他的心里很难过很难过,仿佛被木剑击穿了心脏,缓缓放干净了每一滴血。
“不是这个原因。”
苏宴的电话适时又打了过来,以往甜蜜的信号如今被淬了窒息的毒液,一点点切割血管,凝结血液,告诉他一种叫作自作多情的病有多么可怕。
偏偏在几天前,他还信誓旦旦跟余杉杉炫耀,他喜欢苏宴。
即使现在痛苦到不能呼吸的程度,宋恬希发现自己还是很喜欢苏宴。
可是不行了。
他委实太丢脸了,他以为苏宴对他的全部好,是在暗示着一个讯号。
有人也喜欢着他。
喜欢这个伟大的词语,在两个原本互相陌生人的生命中达到了某种呼应的共鸣。
他冥冥中觉得到苏宴的喜欢,如果不喜欢,苏宴怎么会那样帮助他赶走变态?如果不喜欢,苏宴怎么心细如丝照顾他到方方面面?
苏宴说喜欢他跳女步,说一辈子都看不腻,苏宴还吻他,两次!
苏宴说他会成为最优秀的舞者,在未来备受瞩目。
曾经,宋恬希把这些全部用骄傲的语气告诉了余杉杉,那时他自信极了,以为从此有人会慢慢地融入他的生活,发现他的小美好和小可爱,两个人甚至还能更进一步,谈一些天长地久的幼稚情话。
现在希望全部落空了。
苏宴说不喜欢他。
苏宴说只是因为家里的生意,需要照顾他。
苏宴说gay什么的最恶心了!
宋恬希甚至自厌得想,我正是令他最恶心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