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孩子,更担心陛下。”夜皇语气沉稳,“孩子是臣父凭子贵的底气,但臣能不能父凭子贵,却取决于陛下。”
晏姝眉梢微挑:“沉默寡言的摄政王,最近学会了花言巧语。”
“嗯。”夜皇点头承认,“臣在外面已经足够沉默寡言,若是在陛下面前也如此,岂不是无法体现陛下的特别?”
晏姝眸心微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景王已经知道了南昭女皇跟陛下的关系。”夜皇敛眸倒了杯茶,给晏姝递过去,“他想以这个秘密来威胁臣。”
晏姝倚着锦榻,声音沉冷:“他若急着见阎王,本宫自然会成全他。”
夜见长公主
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当真打着为祖宗基业着想的心思,景王当晚就递了帖子登门求见长公主。
接待他的人是长公主和钟驸马。
自从儿子钟奕安进了御林军做副统领之后,平阳长公主不知是满足于儿子吃了皇粮,还是忌惮于晏姝的狠辣无情,很长一段时间里沉寂无声。
就算偶尔跟皇族几个年迈的王妃和命妇喝茶赏花,坐在一起也从来不聊当今皇后之事,颇有一种识时务不掺和朝政的觉悟。
自然而然,跟景王、武王这几人来往得就更少了些。
所以今晚景王登门,平阳长公主夫妇颇感意外。
“侄儿见过姑父,见过姑母。”景王深深地躬身作了个揖,“这个时辰过来打扰姑母辜负,是侄儿冒昧,请姑父姑母恕罪。”
见他这般态度,平阳长公主和钟驸马对视一眼,两人心头皆是狐疑。
不过平阳长公主什么也没说,只命人给他奉了茶,并道:“有什么事坐下来说吧。”
“多谢姑母。”景王撩袍在一侧坐下,沉默片刻,语气有些凝重,“侄儿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跟姑母说,还请姑母屏退左右。”
平阳长公主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感到不安。
屏退左右?
思及近日朝中人心惶惶,舞弊一案震惊天下,牵连到那么多人,平阳长公主预感到景王要跟她说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极有可能跟晏姝有关。
否则他没必要晚间求见,还要把所有下人都屏退——这足以说明他即将要说的事情事关重大,不能轻易让人听到。
既然不能轻易让人知道,那么他们知道此事,会有什么后果?
平阳长公主短暂沉默片刻,有些谨慎地开口:“景王今晚要说的事情跟谁有关?”
钟驸马听出了平阳长公主的顾虑,连忙跟着多嘴一句:“景王一直忧心社稷,可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妥之处?”
景王端着茶盏:“事关重大,与皇族的每个人都脱不了关系。”
“既然如此,太后可知道?”平阳长公主问道。
景王摇头:“太后被皇后软禁在宫里,我就算想跟她说,也见不到她的面。”
平阳长公主又问:“武王和成王可知道?”
“他们暂时不知。”景王眉头紧皱,“侄儿想先征询一下姑母的意见,没敢与他们说,况且三弟最近态度反常,我不敢冒险。”
“所以跟本宫说,就不觉得冒险?”平阳长公主反问,“景王既然知道太后被软禁,武王态度不明,皇族几位老王爷早就不太管事儿了,就算现在让他们出来管,他们也根本干涉不了。”
景王听出了她的意思:“姑母——”
“本宫只是长公主,不能干涉朝政,手里又无兵权,左右不了乾坤。”平阳长公主实话实说,“皇兄在位时,本宫的荣华都是来自于他的庇护和恩宠,先皇不在,本宫若与皇后硬碰硬,最终的结果是以卵击石。”
景王脸色一沉,眼底尽是失望之色:“姑母的意思是任由晏姝胡作非为,而我们身为皇族子嗣,却什么都不能做?”
果然跟晏姝有关。
平阳长公主暗自思忖,难道是因为程家被捉拿,景王急了?
“长公主的意思不是不能做,而是做不到。”钟驸马直言不讳,“如果景王能把太后从幽禁中放出来,且能恢复凤王的亲王爵,你们四兄弟齐心协力,再加上太后和长公主二人从中施压,自然而然就能让皇后野心落空,但是……”
但是眼下四位亲王已经分崩离析,根本不可能齐心。
连太后这位曾经的中宫之主和凤王这个先皇嫡子都成了阶下囚,武王更是态度不明,景王背后的程家则刚被全族问罪,等待他们的极有可能是诛九族。
想也知道景王这个时候有多心急如焚。
平阳长公主不是不懂景王的意图,但她无能为力,她没有荣登九五的野心,没有临朝听政的本事,更不可能赌上全家老小的性命,给一个胜算极小的亲王做嫁衣裳。
“我明白姑母的意思,也知道姑母的顾虑。”景王自嘲一笑,“是我没用,眼睁睁看着一个外姓女子颠覆夜氏皇族的江山,却无能为力,可是姑母,若晏姝只是临朝听政也就罢了,偏偏她——”
“天色不早了,景王还是回去吧。”平阳长公主打断了他的话,明显不想让他有机会把秘密说出来,“本宫和驸马也该就寝了。”
景王僵了僵,端着茶盏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沉默片刻,他把茶盏搁在几案上。
“南昭女皇是护国公那位故去的夫人。”站起身告辞之际,景王还是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并躬身告退,“姑母自己想想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一脚跨出门槛之际,他以为身后会有人开口叫住他,可是没有。
等他两只脚都跨出前厅,一步步往前院中走去,身后依然一片安静,恍若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