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南镜转身,亲手扶他们起来:“谭大人请起,太傅大人请起。”
胡太傅站起身,似是无颜面对,满脸愧色:“老臣识人不清,也无教导储君之能,待回到南昭,老臣就卸下太傅这个身份,待在府里颐养天年,还望陛下恩准。”
“鹤羽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姬南镜淡淡一笑,“这不怪太傅,是他自己扶不上墙,又贪得无厌。”
说着,转身跟晏姝一并往大殿方向走去:“姬鹤羽在漠北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百死不足以赎其罪,不过这些跟太傅无关,这些年太傅用心教导,倾囊相授,努力想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胡太傅羞愧难当:“臣实在是无能。”
“待凌风去了南昭,太傅可以好好教导凌风。”姬南镜像是在解释,又像在安抚,“凌风虽自小在楚国长大,但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楚国前些年总是征战,受够了战乱之苦,所以比其他国家更向往和平,凌风应该更希望楚国和南昭以后和平共处,而不是以任何借口兴起战乱。”
晏凌风没说话,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情绪。
胡太傅和谭大人转头,看向这位御林军统领。
撇开立场不谈,晏凌风在男子之中确实出众,身姿高大挺拔,容貌俊逸出尘。
最重要的是他文武双全,性子沉稳。
哪怕即将成为南昭储君,面上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惊喜情绪,荣辱不惊的定力只怕姬鹤羽拍马也比不上。
而且他确实是女皇唯一的儿子。
只是……
“我希望你们能扶持他。”姬南镜显然明白老臣们心里在顾虑什么,语调平和,能安抚人心,“我岁数不算太大,但也不年轻了,再生一个皇子或者皇女已然不可能,若从宗室中重新过继一个,朕也不太愿意。”
胡太傅和谭大人跟着女皇身后,沉默地听着,垂眸不发一语。
“你们顾虑的无非是凌风会偏向楚国,但事实上,楚国已无需凌风偏帮什么,反而是南昭自己这些年出了很多问题,诸位大人心里清楚,南昭急需一个有魄力的君王整顿朝纲,镇压雍国、东周和陵国的野心勃勃。”
此言一出,胡太傅和谭大人脸色一变。
雍国、东周和陵国是从南昭分裂出去的三个国家,因为都姓姬,所以一直以来都有取代正统的野心。
近些年三国一直蠢蠢欲动,想把自己膝下多余的儿女过继给女皇——一旦如愿,几乎就等同于两国兼并,四国之间的平衡就会瞬间被打破。
接下来又会陷入无休止的战乱。
甚至南昭的世家大臣都会被打压,继而换上他们自己的心腹忠臣、武将,南昭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胡太傅和谭大人作为朝中老臣,岂会不明白其中利害?
一行人很快抵达大殿。
姬南镜和晏姝走到正前方主位坐了下来,那方空置了许久的至尊位像是为姬南镜量身打造一样。
她们母女坐在那里没有一点违和感,反而像是天生就该坐在那里。
南昭使臣和楚国大臣依着各自的身份一一落座。
“朕来得冒昧,在此先罚酒一杯。”姬南镜端起面前酒盏,朝在座的诸人遥遥一敬,随即仰头一饮而尽,“诸位随意。”
殿上诸人连道不敢,跟着举杯。
“十年前离开南昭时,我是想带着凌风和晏姝一起离开的。”姬南镜放下酒盏,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楚国大臣们诧异,“但是你们的先皇没同意。”
先皇没同意?
楚国大臣面面相觑,随即不约而同地看向南丞相。
不应该是护国公不同意吗?
“因为先皇想为楚国留下两个人牵制朕,也是牵制南昭。”姬南镜淡淡一笑,“朕离开楚国那会儿,楚国几乎每年都要打仗,有输有赢,但国库耗损得厉害,粮草不停地运往边关,可依旧无法缓解战乱之困,朝中上了年岁的老臣,应该都记得那些年里的艰难。”
南丞相缓缓点头,面露喟叹之色:“当年楚国确实艰难,本相几个兄弟都在战争中丧命,连尸骨都没能找回来。”
楚国大臣们陷入回忆。
其实不是十年前,楚国的战争持续了很多年,那些年里南家军死了不少人,南丞相也是去过战场的。
姬南镜似乎就是丞相回程中捡到的孤女,没想到却是捡了个未来女帝。
盟约
“先皇不同意?”文太傅不解,“不知女皇陛下此话何意?”
“他跟朕约定,待朕回去坐稳江山,就出兵帮助楚国。”姬南镜不疾不徐说道,“但是口头约定无法使人完全信服,所以他就把朕的一双儿女留在了楚国。”
楚国大臣们了然:“原来如此。”
“先皇英明神武,时时刻刻都在为楚国社稷着想啊……”
英明神武?
姬南镜不置可否,英明或许有一点,但神武就不必了。
先皇真没那么厉害。
不过心怀子民倒是真的,为了社稷安稳,愿意对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情妥协。
“朕答应楚国先皇,只要南昭有余力,一定帮助楚国结束战乱,但条件是我的女儿必须做楚国皇后。”姬南镜目光沉定,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不管谁做皇帝,晏姝都必须是皇后。”
所以晏姝十岁那年,先皇就让她去玄隐殿,目的就是为了学一身自保能力,并间接把玄隐殿收为己有——毕竟容隐是玄隐殿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