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门外传来马蹄声,几个去报信的弟子气喘吁吁地带着救兵赶来:“白师叔!就,就是这里!”
具行云察觉到危险,一脚踢向桌腿,将面前的桌子往挡在自己正前方的弟子身上踢去。他本人也借着踢桌子的惯性往后滑出一段距离,嘴里指使着傀儡:“去!”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足不点地地飞进客栈,她梳着道姑头,身姿轻盈地踩到具行云踢过来的桌子上,手执长剑,剑尖直指那名傀儡。
傀儡口中发出一声低吼,化作一道黑影窜出。
他身材高大,每次出手都带着悍然巨力,且不惧疼痛,宛如失控的凶兽一般。
道姑与他打得难分你我,甚至隐隐有退败之势。
程轩唰地打开手中折扇,扇骨中弹出刀刃,厉声道:“武当弟子听令,务必将具行云拿下!”
那个脾气火爆的峨眉弟子一挥手:“峨眉弟子也给我上!”
具行云早些年就是个采花淫贼,除去暗器和迷药,还十分擅长脚下功夫。他见傀儡被突然出现的道姑缠住,便踩着柱子想要往楼上逃。
浅青色的身影如同飞燕一般掠起,陆宛翻身而上,抬脚对着具行云的胸口猛然一踹。
他实在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平时走个稍微泥泞些的道路脚步都要磕磕绊绊,这一脚不仅把具行云踹下楼,也将追着具行云跃起来的程轩踹愣住了。
破风声起,跌向楼下的具行云口中吐出三枚梅花小镖,直冲着陆宛的脸面而来。
长剑犹如白蛇吐信,剑光闪动间挑飞了那三枚暗器。
刷的一声,程轩手中的折扇划破了具行云腰侧的布料。
具行云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三圈,腰部的衣料被程轩折扇上的刀刃切割,剑气刺破皮肉,留下三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样下去会死在这里……
具行云瞳孔急缩,嘴唇快速煽动,试图召回与道姑缠斗的傀儡:“带我走!”
那傀儡连忙抽身,道姑看准了他有颓势,节节逼近,在他身上留下许多道伤口。
只是这傀儡好像全无痛感,任由旁人在他身上留下伤口,扑进人群中带上具行云要走。
他脑中混沌不清,眼前已然全是血色,一双眼睛似乎要滴出血来。
“咯咯……”傀儡嗓中发出混响,沾满鲜血的大手鹰爪般扣向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脖子。
“小心!”
“不要拦他!”
陆宛和道姑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却还是晚了些。冰冷的五指犹如铁钳,扣上脆弱的脖子以后猛然收紧——
伴着一声让人牙酸的声响,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少年大张着嘴巴直直地倒在地上,一双眼睛不甘地睁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眼眶。
扔掉手下失去气息的少年,傀儡机械地扛起具行云,几个点跳消失在客栈门口。
没有人再敢拦他,他满身都是血淋淋的伤口,刀口摞着剑口,新伤叠着更新的伤,有些地方的皮肉都被划烂了,看起来像是狱中恶鬼。
陆宛飞快地从楼上下来,蹲下身用手指探了探那名少年弟子的脖子,随后摇了摇头。
他死了。
就在几息之前,他是个嫉恶如仇的少年,毫不退缩地持剑挡在具行云面前,试图阻拦傀儡将其带走。
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哽咽着叫了一声:“师弟……”
陆宛沉默着,伸出纤白的手指覆在少年眼睛的位置,动作轻柔地帮他合上了眼睛。
他站起身,看了少年的同伴一眼,“节哀。”
地上少年的同伴眼眶已经红了,他胡乱用手背抹了下眼睛,粗声粗气道:“师弟,我会帮你报仇的!”
出了这等大事,峨眉颜面扫地,徐襄冷着脸靠在太师椅上,望着垂首而立的白依依冷哼一声:“我峨眉派损失了一名弟子不说,就在你的眼皮底下,竟然还让华山派也折了一名弟子。”
徐襄年轻时便不算是个美人,如今上了年纪,因为脸上枯瘦,显得颧骨更高,嘴唇干瘪,一副冷厉刻薄之相。
都说相由心生,她确实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毫不顾忌白依依身为掌门首徒的情面,将她狠狠斥责了一番。
白依依低着头不敢言语,还是明通长老看不下去了,打圆场道:“事发突然,在场的弟子又多,徐掌门也不必过多斥责。”
他道袍飘飘,面容和蔼,看了白依依一眼,“再者说来,若不是白小侄及时赶到救场,说不定损失更加惨重。”
“明通道长不必替她说话,”徐襄冷冷道:“若非弟子无用,怎么会放那贼人跑了,还折了两名弟子。徐襄教导无方,让诸位看笑话了。”
在场的都是各大派长老,甚至有些门派的掌门亲临,听徐襄这么说,青城派的长老连忙否认道:“徐掌门说笑了,那贼人敢来峨眉撒野,必定是有什么仰仗。”
众人跟着附和,连华山派的长老都出来替白依依求情,徐襄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从掌门处回来,兰琦华显然心情大好,竟破天荒地哼起了小曲。
她这几日都阴沉着脸,难得有心情好的时候,她的心腹弟子点了油灯,忍不住多嘴道:“兰姑姑好久没笑过了。”
昏黄的烛光下,兰琦华斜躺在榻上翘起嘴角,绝丽的面容在烛火的映射下竟有几分温柔:“师父最看重面子,师姐让她在其余五派面前丢了如此大的脸面,这笔帐她迟早会算的。”
“对了,”她看了蹲在地上为自己捶腿的心腹一眼,“信送到了吗,君烨有没有说什么?”
心腹摇摇头,低声道:“弟子下去送信的时候没有见到大公子,闻人姑娘说大公子今晚大概会来,没有说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