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
没想到能在峨眉金顶遇到熟人,陆宛既吃惊,也有些高兴。
卓玉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许多,仍是一身灰衣,身上绣着云霄白鹤。他似乎是特地过来过陆宛的,孤身一人,身后并没有灵鹤宗的其他弟子。
“如月最近还好吗。”
卓玉仔细打量着陆宛,目光在他淡粉色的嘴唇上逗留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他气色不太好,所以才问他近况如何。
他自己都神色憔悴,消瘦了许多,还要关心陆宛过得好不好。
陆宛收了笑容,伸手搭上卓玉的手腕,一边替他诊脉一边回道:“我很好,卓玉大哥不用担心,过几日我便要回蝶谷了。”
他能察觉到卓玉对他可能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的。想来想去,这种情愫的产生只能是因为肖老宗主病弱时卓玉要自己抗下灵鹤宗的担子,他身为灵鹤宗的大师兄,并不能在其他弟子面前展露出难过脆弱的一面。
也只有陆宛在陆宛身边时,他可以稍微放松一些,让自己不用那么紧绷。
放下替卓玉诊脉的手,陆宛判断出他只是过度劳累,于是关切地看着他,问道:“肖宗主近来可好?”
听到他问肖宗主,卓玉眼中滑过一丝浅浅的笑意,手腕一翻,从袖子里变出一块古朴的玉牌。
“师父还是不能下床,不过清醒的时候越来越长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没办法管理一个宗门,干脆将掌门令牌传给了卓玉。
也就是说,灵鹤宗如今的掌门人是卓玉。
眼前这个人看着还年轻,顶多比他们大师兄大个两三岁,没想到竟然是一宗之主。小义就坐在陆宛身边,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此时看向卓玉的目光不由得带了点敬佩。
陆宛倒是早就猜到了,不过还是象征性地恭喜了一下。
卓玉又与陆宛闲聊几句,陆宛催促他赶紧回去,好歹是个掌门,代表了一个宗门的门面,怎么能离席这么久。
卓玉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只好依依不舍地与他道别。
这下就连小义也看出些不对劲来了,他先是瞪着一步三回头的卓玉看了一会儿,然后斜着眼睛偷偷瞄了陆宛一眼。
陆宛从卓玉走后便一直注视着中间的节目,白净的脸上洒满柔光,银色的发带将头发高高束起,眼中倒映着峨眉金顶的千盏灯火,熠熠生辉。
既柔和,又带着几分悲悯。
小义拜入师门的时间比较晚,比起气势逼人的大师兄和笑里藏刀的二师兄,他更喜欢这位脾气温和的小师兄。
只是在蝶谷的时候陆宛鲜少出现在他们面前,若不是今日一同来参加徐襄的寿宴,恐怕他也没有机会跟陆宛坐这么近,说这么多话。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不少弟子已经微醺,小义也趴在桌上有些不省人事,只有陆宛面前的桌子几乎没怎么动过。
徐襄作为今日的主角,明显也喝了酒,兴致高涨地拍了拍手,示意奏乐先停。
“诸位今日能看在徐某的面子上赶来峨眉,徐某感激不尽,在这里敬大家一杯。”
徐襄端着酒杯起身,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她这架势,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在场的各位都放下手中的事,一齐向坐在首位的徐襄看去。
猜到她要说什么,兰琦华坐在台下攥紧了拳头,脸色十分难看。
也许是考虑到白依依前几日办事不利,徐襄倒是没有上来就说退位一事。她只说自己年纪大了,有了退位的念头,下一任掌门将在她的几位亲传弟子当中产生。
话虽这么说,众人心中却明白,掌门之位大概是要传给首徒的。除非有别的什么弟子十分的出类拔萃,或者对门派有什么重大的贡献,但是徐襄的其她弟子显然都不符合这两点。
她没有直接将掌门信物传给白依依,倒是让兰琦华稍微松了口气。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目露喜色的白依依,在心中不屑地冷笑两声。
蠢货,高兴的这么早,乾坤未定,掌门信物落入谁手还不一定呢。
有了江雪澜的保证,她几乎是稳操胜券。思及此,她拿起酒壶在杯中倒满酒,举起酒杯神色莫测地笑笑:“看来我要提前恭喜师姐了。”
白依依心中正欢喜着,但也没有得意忘形,闻言连忙推辞了两句:“师妹言之过早,师父说了,大家都有可能。”
兰琦华扯了扯嘴角,手腕一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宴会结束,陆宛一手拎起嘴里说着胡话的小义,看了其余几个弟子一眼,“还能走吗?”
他瞧着文文弱弱,不像是能单手拎住一个成年男子的样子,那几个弟子皆是一愣,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头,示意他们可以自己走。
陆宛放心了,拖着小义往住处走。
不单是他没碰宴上的酒,程轩也神色清明,摇着扇子走过来,状似无意地在陆宛拎着小义的那只手上看了一眼。
“啪!”
他合起扇子,用扇骨敲了敲掌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宛儿当真是深藏不露啊。”
他不单指现在,还有在客栈时,陆宛轻轻松松便能将具行云从二楼踹下去,明显是会武功的。只是他同陆宛接触这么久,竟然毫无察觉。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程轩,几乎是与程轩碰面的那一瞬间,陆宛手一松,小义咕咚一声趴倒在地上。
程轩面上的笑意更深,陆宛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些被人揭穿的尴尬来。他拿出当时糊弄孟青阳的那套说辞:“不过是一点三脚猫功夫,与程轩师兄比还是差得多了。”
“哦?”
程轩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伸手一指趴在地上哼哼的小义,“就不管他了么。”
陆宛眼巴巴地看着他。
程轩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收起扇子,将小义从地面拎起:“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