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燃着火炉,炉上坐着茶壶,晏时和在铜炉的围沿上撒了一把落花生,借着滚烫的铜片烘烤。
晏清河拉开窗子看了一眼,随后皱着眉头将窗子关严实,“这雪总算是停了,明日我们便动身离开。”
他走到火炉旁坐下,看向晏时和,“将宛儿送回蝶谷后我不准备回京了,待你回去以后,父亲那边还需要你替我言语两句。”
他可以不回京都,晏时和却是必须要回的。他是跟聂景宏一同出来的,自然要将世子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晏时和提起炉上的热茶倒了两杯,其中一杯用竹镊夹到晏清河面前,“放心吧,父亲安排的事情我已经布置好了,文公公活不过年关。”
文公公一生无子嗣,他们二人被晏丞相召回京都,明面上是为了答谢文公公在宫中当值时对晏贵妃的关照,到病榻前照顾文公公,实则是为了不动声色的将他除掉。
文公公在皇上身边侍奉多年,伺候过两代天子,知道的事情太多,年纪又大了,嘴巴难免会有些不严。
为防止他泄露出什么对天家威严不利的消息,只能一劳永逸,永除后患。
“……”
陆宛在房中待的无聊,原本是想找晏时和闲聊解闷,不料听到了晏家兄弟谈话的内容。
虽然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但陆宛也能猜到这不是自己该听到的。
趁着房中二人还没有发现自己,他放轻脚步往楼梯上走去,不料在楼梯上与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当心。”
与陆宛撞在一起的人是聂景宏,他与陆宛住在同一层,陆宛上楼时注意力全在放轻脚步上,自然没有注意到他从楼梯上走下来。
聂景宏刚一开口,身后立时传来木门被拉开的声响,他们在外面闹出这般动静,自然惊扰了在房中谈话的二人,陆宛有些欲哭无泪。
“宛儿?”
晏时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宛稳下心神,装作无事地转过身,“师兄,我刚从外面回来。”
话音刚落,倒是惹得聂景宏多看了他一眼。
聂景宏也是习武之人,感官相当敏锐,况且他就住在陆宛隔壁,分明听到不久前陆宛才推门出来。他说自己刚从外面回来,分明是在撒谎。
晏时和眸中闪过一丝探究,而后勾唇一笑,“是吗。”
陆宛心中紧张,动了动手臂,不自在地笑笑。
方才撞到一起,聂景宏下意识地拉住陆宛,此时他的手还抓在陆宛的手臂上,陆宛稍微动了一下,他便松开手,视线落到晏时和身上。
晏时和冲他颔首:“世子。”
“嗯,我正要来找你。”
聂景宏并未揭穿陆宛的谎话,他站在楼梯上,恰好堵住陆宛的去路,陆宛只得留在原地听他与晏时和商议过几日的行程。
将孟青阳从荆州带回来,聂景宏也算是完成了此行的目的,但他不想就这么回京都。
武林大会乃是各大门派一年一度的盛典,既然遇上了,他自然要去凑个热闹。
“你呢?”与晏时和确定了动身的日子,他忽然看向陆宛:“你既然是晏兄的师弟,与我们同行便可,这样一来,路上也有个照应。”
陆宛当然想去,不过在去武林大会之前,他还是要先回蝶谷找姬慕容请罪。
于是他摇了摇头,没有直说自己的打算,直道自己另有安排,不能与他们一同前往杭州。
“那你要同谁一起去?”聂景宏本就怀疑他与孟青阳的关系,当下便眯起了眼睛,心中的怀疑越来越重。
孟青阳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妹夫,他并不希望孟青阳与除了自己妹妹以外的人纠缠不清。
更何况……那日在雪中初遇时,陆宛一行人已经奔波数日,加之天寒地冻,陆宛的脸色并不好看,在聂景宏看来,他不过是个神色苍白的少年,也就是比寻常男子清秀一些罢了。
如今在折柳山庄好生修养了几日,陆宛的气色好了许多。不仅如此,折柳山庄还为客人准备了衣服,脱下那件臃肿不合身的蓝色旧袄后,陆宛的个子都显得高了许多。
他越是好看,聂景宏看他越是不顺眼。
只不过陆宛是晏时和的师弟,晏时和是晏相的儿子,他不愿得相府,便不能直接找陆宛的麻烦。
陆宛如何看不出来这位世子不太喜欢自己,但他又想不清楚个中缘由。他向来不是能与人起争执的性子,于是假装没有听出聂景宏语气中的不满,解释道:“我要先回师门复命,随后才能动身去杭州。”
“是么。”
聂景宏闻言轻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辞。
“不知晏某这位小师弟哪里表现得不妥,得罪了世子殿下。”陆宛还不曾说些什么,晏时和先开口了,他伸手将陆宛拉至身旁,“师弟年纪尚小,倘若得罪了殿下,晏某替他赔个不是。”
见他为陆宛说话,聂景宏看他一眼,脸上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晏时和温声道:“世子但说无妨。”
“那我便直言了,”聂景宏说着看向陆宛,冷笑道:“虽然孟青阳与舍妹还不曾成亲,但他毕竟是舍妹将来的夫婿,我不管你们之前有过什么,现如今是不是应当保持距离。”
陆宛沉默一瞬,似是有些不明白聂景宏话中的意思:“……什么。”
聂景宏走到他面前,一把钳起他的手腕,“孟青阳是扶风的夫婿,圣上亲自下旨赐的婚,本世子要你离他远一些,这下明白了吗?”
华山来人
戌时刚过,陆宛拨了拨烛芯,灯火摇曳了一下,随后燃烧的更加旺盛。陆宛端起灯放到床头小案上,准备靠到榻上看书,还未等他拿起扣在床上的书,门外忽然响起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