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过后,附中才会正式开始晚修,但月考在即,周五这天,留在教室想多学一会儿的人都多了起来。
陈彻也临时抱佛脚,短暂中止了和商泊云的游戏之夜——尽管他觉得变异的商泊云已经不在乎和他那份金子般的友情。
但商泊云把写完的数学作业给他当参考时,陈彻还是能屈能伸地接过去了。
教室里的人坐得整整齐齐,空了商泊云和江麓的位置,也不算显得太突兀。
江麓是因为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回家,而商泊云则是单纯因为心态太好。
校园的阔叶树不过一周,就已经彻底不见青绿,梧桐大道上,按时放学的大多是高一和高二的学生。
“月考会紧张吗?”
放学后要是江麓不去琴房,和商泊云一块儿放学反倒成了常态。不过今天的区别在于,往常还会有陈彻他们。
江麓答得很快:“不会。”
校园落在一种柔和的明亮中,暮色是火烧般的橙紫,映在江麓的眼睛里,像团开着的鸢尾。
“但你很认真。”商泊云似乎起了闲聊的心思,又或者是关心和他一道学习了一周的江麓,“我以为你会很在乎月考。”
商泊云当然没有忘记,江麓对于钢琴的重视,重视输赢,重视演奏,以至于焦虑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十七岁的江麓会比成年后更在乎这些吗?
学习又何尝不是一种比较。
江麓也确实付出了相当程度的认真。
江麓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在乎,只是对我来说——”
他默然一瞬,斟酌用词,“没有什么比钢琴更重要。”
从记事开始,就被抱到钢琴前,话还只能说个囫囵,先学会了看乐谱。继承了来自母亲的天分,江麓学得很快,也很好。
他确定在一开始的时候,钢琴带给自己的只有纯粹的快乐。
那个时候母亲的身体还未衰败,他甚至还去听过母亲的演奏会,明亮的光落在母亲身上,所有人赞叹她的才华,他小大人似的穿着西服,坐在父亲的身旁,目光中尽是骄傲。
然后赞叹变成了惋惜,她衰弱到不能练琴,不能演奏完一支曲子。
但很快,赞叹又落在了江麓的身上,期待也落在了江麓的身上。
母亲的身体必须长居疗养院,父亲成了他相处更多的亲人。
童年提前结束,没来得及和新认识的同学相处,就请几天几天的假期去比赛,寒假暑假,飞往京市或者国外,见那些赫赫有名的老师。
练琴、日复一日,郊外五层的别墅,华美似古典的城堡,江麓和那架刻满蔷薇的钢琴一同度过了漫长寂寞的时光。
同龄的人应该很少像他这样,但他只能这样。
直到他十四岁,拿下一个至关重要的奖杯,而母亲的身体也暂且好转,他的第二位钢琴老师谭枳明、母亲的师兄兼好友向他的父亲建议——
“小麓的天分和成就我可以担保,这三年,让他在长洲完整读完高中也没关系。”
谭枳明那样希望谭映雨继承他的衣钵,却远远不会做到像江盛怀这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