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地绕过喷泉,深蓝色的门已经高高的扬起张开,颜湘不是很熟练地坐上去,稍一坐好,车就往前飞了出去。
一路上蒋荣生都在开车,没怎么说话,漫不经心地。
颜湘则双手牢牢地握住车子的安全带,很奇怪,明明是那么大的一架车子,在凌厉的逆风里竟然如同一柄薄薄的利刃一样。
过于疯狂的速度,与跑车持续的推背感对颜湘来说并不会感到刺激,相反地脑子里一直出现安全教育片上循环播放的交通事故新闻,还有看新闻看到一辆跑车不小心蹭到了一下就要赔个六七位数起步。
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人的生命安全着想,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颜湘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蒋先生,斟酌道:“是不是,开太快了。会吃罚单吗?”
蒋荣生的食指敲了两下方向盘,侧头,唇角微微地翘起来:“害怕?”
颜湘小小地说:“不是。只是可能有点危险。”
明明脸已经被吓得煞白,双手抓着安全带的手就没有松过。只是这副依旧倔强又隐忍的样子,看起来更软弱了。
蒋荣生关了车顶的敞篷,勾着颜湘的下颌线,抱住亲了几秒钟,颜湘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还有十秒转绿灯。蒋荣生放开了颜湘,摸了一下他的头:“坐好。”
下一秒钟跑车又飞了出去,速度却完全没有降下来。
等到车最后停在一家会所门口,颜湘下车,才感觉到自己真实地降落在了地球表面。
只是蒋荣生没有给他休息的时间,走在前面,径直走进了会所的门。
颜湘只能跟在他后面。
只是外面看起来很正经的地方,走进了里面看却并不是这样,入口是一条深紫色的长廊,墙壁两端挂着的画非常直接,男男女女的身体被描绘成各种姿势和物品,充满了一种诡异又华丽的色彩。
颜湘是艺术生,对这些画的态度非常平淡,真正让他感到困惑又害怕的,是长长的走廊阴影处,似乎有人,叠在一起,细细的声音传出来。
不大,但是一听就大概知道是什么声音。
蒋先生似乎对此从容不迫,回头瞥了一眼颜湘,朝着颜湘伸出手,薄唇抿起淡淡的弧度:“跟上。”
蒋先生总是这样。带自己来到这里的是他,朝着自己伸出手想要牵在一起的也是他。
看不懂,捉摸不透,似乎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控制里,随他的心意活着。
跟这样的人相处,颜湘不是不感到辛苦,可是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蒋先生的脸。
走廊里的地灯昏暗又暧昧,隐约只能看得清脸部地轮廓,看不太清瞳孔的光泽。对方两抹幽蓝如沉墨,隐匿在夜色等中。
这样看,就更像哥哥了。
于是颜湘把自己的手递到男人的掌心当中,很小声地说:“不会再走散的。”
再也不会。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拉着手,与其说是情人之间亲昵的行为,倒不如说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潜意识的压抑和控制。
两只手之间虚虚地握着,看似下一秒钟就要松开了,但是颜湘被路过的画,雕塑或者奇怪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掌心就会被拽一下。
那力度不轻不重地,不太痛,警告的成分居多。
颜湘抬头看蒋先生,只能看到他的下颌线,窄又凌厉的弧度,在昏暗的灯光下皮肤更白了,表情很淡,始终不动声色地。
颜湘默然了一瞬间,也不再乱看了,老老实实地跟在蒋先生的后面。
两个人绕过一座西式的凉亭,再拐过一道繁华的花园长廊,走进另外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最终才站在一个包厢的大门面前。
要是警察来这里办案肯定非常难办。路绕,灯又暗,复杂的情况又多。
蒋荣生抬手推开大门,包厢里面烘热的气氛瞬间朝外涌动,所有人静了一瞬间,朝门外看。
蒋荣生微微笑了一下,大步走进去跟包厢里的其他人交际。沙发正中间的位置有人自动让座。
颜湘非常不习惯他人的视线,脚步拖沓着,一直低下头。
突然,颜湘的手上传来吃痛的力度,是蒋先生拽了一下他。
他畏缩怯懦的样子确实让人有点不耐烦。
但是颜湘也不想的。小时候颜家生意上出了差池,遭人记恨。
颜湘曾经跟邻居家的竹马一起被绑架过,在一个废弃的船厂里过了十来天生不如死的日子,鞭打,割伤,烫伤,用钢铁刺穿身体等等。甚至还有真实的枪支与子弹。
绑匪似乎一直想要什么东西,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颜家发送威胁视频。
所以只要一架摄像机,一旦有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颜湘就知道痛苦又要来临。
自从那以后,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恢复。
直到今天,不用吃药也可以正常生活,就是不太喜欢他人的注视,以及镜头之类的东西。
颜湘尽力地低头,躲避或者好奇或者戏谑或者玩味的目光,坐在蒋先生的身边。
立刻有一个穿着休闲服,打着发胶的男人,笑嘻嘻地围上来:“哟,蒋三,又换人啦?”
“嗯。”蒋荣生要了一杯浓红茶,加入两片柠檬片,喝了一口。
“之前那个不好吗?很漂亮啊,也很像啊。”
蒋荣生笑了一下:“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