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1/2)

不再是委婉的“你可以靠着我,你可以相信我”。

蒋荣生含着颜湘的嘴唇,额头也紧紧贴着,鼻尖来来去去地磨蹭亲昵,语气有点黏糊,再次说:“你有害怕的权利,多多”。

他看出来了颜湘为什么害怕,可是除了害怕,更令颜湘吃了药也没办法控制的是,他在压抑着这种情绪。

他在强迫自己强大起来。

蒋荣生洞悉着一切。

多多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这些记忆大多数不会太好,蒋荣生也清楚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情。

那些事情会给小朋友带来不好的情绪,理所应当地,这段时间他无比叛逆,什么事情都在跟他作对,也不搭理他。

理智上蒋荣生完全是可以理解颜湘的。

所以他一直表现得很平静,不会跟颜湘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脾气。

但是当回到家看到上一秒钟颜湘还在跟家里的佣人说说笑笑,下一秒钟看见自己就收了笑容。

蒋荣生的心情很微妙地起伏了一下。

无数次决定要给颜湘吃点教训。

但是又无数次,看着颜湘浅淡又可爱的眼睫毛,圆眼睛安静地垂下,一副很温和很乖的样子,又会无数次像今天早上在机场一样心软,决定原谅他。

事情拖到了这一刻,颜湘仍然假装坚强。

蒋荣生心中微微有些堵着一口气,但他的话语却比往常更加坦诚,仿佛受到了颜湘的感染:

“多多,你很强大。刚刚你帮我抓住了一片玻璃,我凶你,其实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这种坦率的口吻令颜湘也感到些许惊讶。

蒋荣生继续说道:“害怕、发抖、哭泣,这都是正常的反应。他们是靠这份工作谋生的,已经见怪不怪,必须保持镇定。但你不同,你只是一个以画画为生的普通人,你在生病,甚至相对来说还是个小孩,不必勉强自己镇定,你可以哭,嗯?”

蒋荣生把颜湘抱在腿上,从后面环住他,他将glock17放在身后,不让颜湘看见。

颜湘的头还在剧痛,一种针扎般的感觉,好像大脑中有一台推土机在飞速运转,毫无顾忌地向前推进,铲除一切陈年的积累。

一股温暖的气息将他包裹着,仿佛麻木的身躯开始裂开,颜湘抖了一下,说道:“脑袋好痛。”

“我知道的。”蒋荣生回应道。

颜湘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因为头痛才发抖的。”

“我知道的。”蒋荣生再次回应。

“我宁愿是我被爆头,一想到这个就感觉喉咙被堵住了,耳朵又开始嘈杂。”

“是的,多多,这种感觉很难受,害怕也是很正常的。”

“嗯,我知道的。”

蒋荣生亲亲他。

颜湘颤抖着用手盖住双眼,完全不敢像以前一样把头靠在车窗玻璃边,而是垂了下来。

蒋荣生把他抱进怀里,任由颜湘的眼泪流下来。

他没有让颜湘别哭了,也没有帮他擦掉眼泪,只是抱着他,始终保持镇静,手掌轻柔地来回捋着颜湘的背。

那种淡定冷静的情绪不必言说,是可以被感知到。

尤其是这一刻,他们两个靠得这么近,呼吸缠绕在一起。

蒋荣生的表情很柔和,声音也比平常更温暖一些,亲吻着颜湘的额头:“没事,宝宝,你保护了我,你很勇敢。”

颜湘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天上的太阳发呆。

蒋荣生也不在意,耐心等待,没有强迫颜湘回答他,也没有强迫颜湘停止发抖的状态。

蒋荣生只是始终紧紧地抱着他,一直在安静地跟他说话,不断提供安全感和保护感。

慢慢地,药效好像起作用了。

颜湘在蒋荣生的怀抱里停止了发抖。

再一会之后,颜湘又开始小声地哭了起来。

周围已经安静了很久,两公里外,警车和救护车还在呼啸着灯光,正飞奔而来,但他们似乎遥不可及。太阳斜斜地落下来,巨大的飞鸟徘徊着,投下沉重的阴影。

如今,这条马路上乱七八糟地停着五六辆黑色的车,除了颜湘和蒋荣生的那一辆,其余都已经侧翻,还有两辆爆炸起火,不清楚车上有没有人。

周围地上横着尸体和血迹,受伤的在接受抢救和休息,每个人都筋疲力尽,这是一场严重的事故。

没有人说话。死者在排队下地狱,而幸存者在默默地感谢上帝的庇佑。

只有颜湘轻微的啜泣声飘荡在周围,一会之后,他像是所有的后怕都忽然之间反扑过来一般,哭得越来越大声,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蒋荣生,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说的是中文,没有人听得懂,除了他的丈夫。

可是没有人觉得那个年轻男孩子吵闹。他像一株在战场中摇曳的小树,生机勃勃,充满活力,带着尚存的生命气息。

颜湘哭了很久,最终在蒋荣生的怀里哭着入睡。

医生和警察来的时候,蒋荣生仍然将多多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入睡。他太疲惫了,睡得很沉。

警察忍不住看了一眼颜湘,声音也压低了一些。

蒋荣生微笑着,将颜湘的脸埋得更深一些,遮住了他沉睡的五官,用英文说:“一个受到惊吓的小男孩,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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