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马戏团的演出已经结束了。
喧嚣落下去,夜晚显得格外寂寞。屠渊钻进帐篷,月光随着他的动作一闪而过。
“别怕,”屠渊及时点着手中的小灯,说, “是我。”
他带着光走近,照亮了缩在玻璃缸一角的男孩。
自从上次窥见男孩的存在,屠渊每晚都会溜出宫殿到这里来。男孩对他已经很熟悉,此时主动贴近玻璃,将额头抵到上面。
男孩眼巴巴地看着屠渊,屠渊将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他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眼睛变成俏皮的弯月,嘴唇如同绽放的花瓣。
无论多少次,屠渊都为这样的笑容所折服。男孩明明身陷异世的囚笼,身上伤口层叠,却总是能露出这样纯真的笑容。
屠渊知道,并不是男孩弄不清状况,而是男孩主动选择快乐。忘记痛苦的处境,全身心地感受愉快的当下,哪怕很短暂。这是一种令人倾慕的强大。
“送给你,”屠渊将手贴上玻璃, “蓝色的玫瑰。”
玻璃箱顶部有一个圆形孔洞,用来确保箱内空气流通。屠渊将花从那里送进去,男孩抬手接住了。
“看,我找到了和大海一个颜色的花。”屠渊努力回忆着男孩前几天教过他的单词,一边在玻璃上描画一边说, “flelis[1]……你喜欢吗?它是和大海一个颜色的……大海……”
然而男孩手持鲜花,安静又迷茫地眨着眼睛。
他听不懂人类的语言。
男孩是这个马戏团里最特殊的存在。
马戏团老板说他是人鱼,但他从来没有露出过鱼尾,无论老板如何打骂折磨都没有用。然而他大概也不是人类,因为他不懂福彻尔的语言,身上的伤口也会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他是夹在两个世界之间的生物。
可是就算没有鱼尾,老板也不肯将男孩放走,因为他容貌惊人,浪费掉很可惜。所以男孩被关在这里,供人参观。他不被允许穿上衣,只能用长长的银发潦草遮挡。
他是没有权力,没有归属的可怜虫。
“elfadil……azua flelis[2]。”男孩把花举起来,对屠渊说, “elda venya[3]。”
“你……喜欢?”屠渊仔细辨认词语, “你喜欢这朵花?”
男孩没有听懂,但是屠渊的眼睛里含着漂亮的金光,他就高兴地点头。
“它和大海一个颜色。”屠渊抬起两指,向男孩的眼睛示意,又向那朵蓝玫瑰示意,说, “蓝色,大海的颜色。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