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默然少顷,道:“我不想去昭都。”
“你大可放心,我既送你们归乡,自然会为你们打点妥当。”南忆只当他是少小离家,心存顾虑,“我知你命运苦楚,生于中原却受困北国,但你可还记得昭国的风光?自是四季分明,美景甚多。可想回去看看?”
少年怔了怔,她说的是他一生也未曾见过的景色:“我的故土并非昭都。”
她挑眉:“敢问故土何处?”
他答非所问:“故土难归。”
南忆问他想去何处,在少顷中的沉默中抬眼将他看了个仔细。那人白衣下隐着修长瘦弱的身姿,细眉下如烟的长睫掩着深邃的凤目。
他抬起头,“我想留在将军身边。”
南忆略惊,“为何?”
少年答:“我的命是将军救的,自然该在将军身边侍奉。”
她笑:“你不必如此。边关苦累,你该南下。”
他倔强:“我不怕苦累。”
她又劝:“你可知行军时生死不过一瞬之间。天下之大,何苦耽误于此?此事莫急,你且在我营中暂住几日,待你决意去往何处再告知于我。”说罢,拿过案上的书卷,垂下目光,不再看他。
那人又紧盯着她站了一阵,缓步退了出去。
转眼日头将落,有夕光从半掩的帘幕外斜映入帐,南忆走出账外,却正与那跪在几步开外的雪地上的白衣少年打了个照面。他已在天寒地冻中挨了半日,此刻面色苍白,微微发抖,可无论南忆如何劝说,就是不肯起身。
她站在他身前,铁靴踩在雪地上,不知哪个更冷硬些。
末了,她轻叹一声,垂眸道:“你且起身。若你执意,我便许你留下,为我身侧常随,可好?”
少年抬头,表情惊喜,在南忆的搀扶下踉跄着起身,颤声道谢。
“你名何?”
“无名。”
南忆的目光落在少年身后那一树红梅之上,“那么,我便唤你赤魂吧。”
雪光隐约透进帐内,融化在点点摇曳的烛芒中。
南忆闭目倚在矮案后,几根手指撑在额角,人已经入眠。
侧座上,赤魂轻轻起身,熄了帐中的几处灯,走至南忆身侧为她披上裘衣,将一案的书卷整理收归,又在炉上温一壶新茶。
几件事已被做成习惯,如此的光景,已两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