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总是这样,从不动怒,但温声一提,或者指尖一点,便让人不自觉地想小心翼翼。
清冷的山间,柳青戈就是那最好脾气的谪仙。
孟观亭忽的站起身,将画纸有些重地放到柳青戈案上。他就着这个姿势一手撑桌地看了人少顷,便见柳青戈只是颔着首抬指将纸抚平。他盯着平静的先生,眼中不知为何带了不快。
孟观亭直起身,冷声道。
“先生该从书卷中抬眼。”
孟观亭走出屋才悄悄回身,便见先生还在垂眼看画,眉眼间都是这人世间不该有的温润和灵气。
他想了想。
也不是人世间不该有。
就是不该给别人看。
五年一次的山中交试,文武两赛,孟观亭皆得第一。
按理应拜谢长老,他却只拜先生。
长老修行一生,此刻怒气竟压不住,一向深不可测的目光于瞬间沉戾起来。他自椅上站起身,手摸向背后的铁剑,在寒光闪耀间指向孟观亭:“不尊之徒,我且亲自试你。”
孟观亭眼里的颜色好似暗夜,就要迎上去。
“观亭。”
身后的先生小小地唤了声。
他就停了脚步。
孟观亭把手里的剑握得紧,没敢回头。
他怕那双清润的眼中带上他不愿面对的情绪。
这么一顿,不等柳青戈拦,长老的剑就冲着孟观亭胸口刺过去。孟观亭看着那闪来的银光,竟不转身,任由剑锋深深刺入臂膀。血珠洒出来时他抿起了唇,露出个恶气横生的笑。他这一笑,长老心下竟也冷起来,手中剑逼得更紧。孟观亭不退反进,掌心一翻,自己的剑便靠在小臂上往长老那边去。这一击快得惊人,被禁锢在他身前的长老不得不松开在刺在孟观亭骨肉的剑才侧身躲过。
孟观亭脸颊上带了血痕,使他看起来像是尸堆中爬出来的凶恶。修长的指连颤也不带,就拔出了贯穿左肩的剑,带出的血洒了半身,他却只低头瞥了一眼,唇边笑意不减。
那精贵的铁刃被年轻人松指扔了,踩在脚下。
长老此番输了比试又丢了面子,只颤巍巍骂道:“孟观亭!你!孽障!”
果真,人到窘急时,斥骂的话也翻不出花样。
“是孽障,我上山第一天你就说过了。”孟观亭半边身子都浸在血里,漆黑的眸亮起来,看着就几分骇人。
他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在长老耳边道:“只是怎么就成了孽障,长老真不知道嚒。”
长老面色白了白,惊乱间已顾不上脸面,欲弯腰去捡自己的剑。孟观亭空着的那只手就在此时缠上了他的双拳,两人过了没几招,那白皙有力的指便扼在了他的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