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尚宫道:“李相的原话正是如此,陛下前日查抄了王侍郎家,并没抄出什么东西来,可见他不是那蠹禄之辈。”
云舟喝了一口茶:“心倒是不算坏,只是结果不好。”
薛尚宫点头:“这是王侍郎心存侥幸,考虑不周,如今搞的百姓流离失所,砍几个脑袋也不冤,但是娘娘,如今北燕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六部塞人,旁的也罢了,北燕自古旱的多涝的少,水利一块,他们是门外汉啊,水利科几颗脑袋不值钱,但若让不懂行的人来指挥,结果岂不是更糟糕?不如叫王侍郎带着几个主事,戴罪立功,将堤坝以新法修完了吧,或杀或剐,再行处置不急。”
云舟想了想,问道:“李相想让我做什么?”
薛尚宫道:“李相说,陛下不过是心疼百姓,一时震怒,若能容得些时间晚些发落,自然想得到其中利害,只是盛怒之下能安抚君心的只有皇后娘娘一人,遂托奴婢来求娘娘。”
“如今陛下正要处置人?”云舟问。
薛尚宫回道:“陛下昨日亲眼瞧见的城外流民惨状,今日朝上庆国公又奏报具体的伤亡,陛下怒火难平,此刻承天殿可谓乌云盖顶。”
云舟点点头,吩咐小钗:“你去一趟承天殿……”
承天殿里,桌上的折子此刻撒了一地,可见君王之怒,王侍郎被从刑部大牢带出来,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他一句也不敢辩驳,生怕皇帝觉得他狡辩,越发决意处死了他。
正在此时,外头传话进来,说凤梧宫来人求见。
萧铮挥手道:“叫他们等等,待我先发落了这几个逆臣!”
门外响起个清脆的声音:“陛下,凤梧宫小钗求见,皇后娘娘让奴婢送了件东西给陛下过目。”
萧铮顿了顿,道:“进来。”
小钗进来,将托盘里的荷包奉上。
萧铮认得那红色荷包,他见云舟在昊天宫里从头开始做的。
“你们娘娘有什么话?”
小钗回道:“娘娘说,这荷包绣完了,东西也装进去了,还没给陛下看过,娘娘问问,陛下喜不喜欢穗子的花样。”
萧铮也不甚懂这些东西,看着那花结倒是眼熟,随口问道:“这是什么结?”
小钗道:“回陛下,如意同心结。”
他曾随口说过,没想到她一直记着呢。
萧铮冰冷的面色终于缓和下来,浑身的杀气也淡了。
小钗按着吩咐,又道:“娘娘说,凤梧宫里今天烫热锅子,她等着陛下回去吃,吃完手就不冷了。”
萧铮闻言,忽然想起什么来,唇边漾起一丝笑容。
他起身道:“那就先吃饭吧,晚些再处置这帮东西。”
他一回凤梧宫,鼻端就嗅到有凝神静气功效的花草熏香,云舟亲自迎上来:“政事再忙也得吃饭呀,快洗手。”
春锦端着铜盆在一旁,云舟亲自伺候他洗手,这份温柔殷勤叫萧铮忍不住说道:“皇后要为魏臣求情?”
云舟放下帕子道:“王知钰该死几回的,我为他求什么情?只是他死之前,总得好好谢罪,那堤坝新法研究出来难道丢在那?总得叫他教出两个接班的再死。”
萧铮道:“这还不是求情?皇后如今还有空管魏臣,你既然知道王知钰的事,自然也知道有人要给你泼脏水,你还不紧着远离是非?”
云舟执箸,边说边给萧铮布菜,声音不疾不徐:“天灾都能扣在我头上,脏水岂是我做缩头乌龟就能躲的开的?我的名声我自己赚,只是王侍郎的命,不用我说,陛下冷静下来也知道他死不得,春江附近的百姓都是魏人,魏人安土重迁,这回成了流民但心里都还想着回去,总得把冲毁的地方重修回来才好,杀一个王知钰容易,眼下再找一个可难呢,到底哪样才是真的对百姓好,陛下心里清楚的很。”
萧铮细瞧了瞧她,忽然道:“你在这后宫里是屈才了,应该直接到前朝管事。”
这话说的不知是夸是贬,云舟反应倒平淡:“反正我不会因为怕你怪我妄议朝政就不与你说心里话,你要是不爱听,我以后不说了。”
三言两语的,把后宫干政说成夫妻之间的心里话,萧铮简直想贴着她的心房瞧瞧,他的皇后长了几个心眼。
最后他只是道:“行了,你的话我听进去了,动不动又要生气,我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六个时辰要想怎么哄你这气性大的小东西。”
云舟小口吃菜,娇甜一笑:“谁叫陛下可以挑的时候不好好挑,挑了个小脾气最多的当皇后。”
这话说得俏皮,使萧铮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脸蛋上揉了一把。
萧铮饭后又回了承天殿,云舟叫来春锦:“你派人去岷山王府,给晨霜带句话。”
作者有话说:
皇帝:睡地板可以,但别人看见不行,朕是要面子的人。感谢在2023-01-12 21:00:00~2023-01-13 23: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赈灾
承天殿中, 皇帝已经离开,王侍郎还是很久都不敢动。
萧铮走过时,袍袖从王侍郎头顶拂过, 王知玉只觉得后颈一凉,仿佛那脑袋要不保,立刻恐惧地缩紧了脖子。
待殿里鸦雀无声许久, 他才确定皇帝是真的走了。
他终于泄了力气, 匍匐在地的身子一歪, 倒在了地面上。
官服贴在身上冰凉,他这才发现,自己出的冷汗, 将衣服都湿透了。
皇帝要将他暂压刑部, 听候处置, 他的这颗人头,算是又得以多保全一日。
刑部官员有几位他的同科, 对他自然多些照拂,压他去牢狱时也未戴枷锁, 路上还同他说话。
“王知钰, 你这命可真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