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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莉雅在床上醒来,因为伤残而变得短小的前臂高高探向天花板,遥遥伸出她那已经不存在的双手,什么也没能握住。
「做恶梦了?」
男人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妮莉雅当然不会错认,这是她所选定的魔卫——奥雷奇的声音。只见他倚靠在床沿,那一抹微笑却是看不出情绪。
「我梦见『缔龙国殇』。」妮莉雅淡淡地说,努力找回她一度失去的平静,「是我失去所有族人那一天,缔龙神国因为家族的失态,而蒙受重大伤害的那一天。」
「『那一天』确实改变了许多事。」
奥雷奇手上悉悉簌簌的动作一直没有消停,直到好不容易清醒一些,妮莉雅才发现这个男人正在帮她擦拭眼泪。
身为白瓷骑神,作为神国对抗异怪的第一线战力,她已经许久不曾在人前落泪。然而这一刻她却在睡梦里哭得厉害,毫无防备地让奥雷奇看尽了丑态。
「那不是妳的错,儘管神国曾经责备过已经死绝的帕拉帝家族,儘管世人曾经怀疑过妳身为圣骑士的身手,我还是会这么断言。」
「你又怎么知道那不是我的错呢?」妮莉雅闭上眼睛,任由奥雷奇擦拭她略肿的双眼,「如果我够强的话就不会有这种事,不是吗?」
「像是那种『别那样责备自己』,或者『妳根本就无能为力』这类的漂亮话,我是不会再多说一次的。」奥雷奇那张微笑的脸庞上,不着痕迹地染上了一丝阴暗,「妮莉雅,我就是知道。」
不知道为何,妮莉雅总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在语调里浸染了真正的忧伤。哪怕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微妙表情。如同是读懂了她的心思,奥雷奇挑起了一边眉毛,「怎么?怀疑吗?」
「不怀疑才奇怪吧,你这么肯定,就像是知道什么内幕一样。」
对年少的妮莉雅而言,那个结局太过于不合情理。强大的帕拉帝家族即便在护剑庭之外也名声显赫,一族的强大并不虚伪,绝非捏造的圣骑士名门。然而「那一天」,数以千计的异怪轻易突破西南防线,直奔帕拉帝庄园,又在捣毁家园之后直驱皇城所在的中心区域,造成了空前严重的灾害,这样的惨剧究竟如何发生,即便现在想来也很突然。
然而奥雷奇却一口咬定这一切不是妮莉雅所能掌控的局面,那人也不明说,想来再追问下去也是徒然。她深深地嘆了口气,任由奥雷奇将她从床上抱起,为她梳洗、沐浴之际,也没忘记趁乱好好抱一抱她。
身为四肢残缺的妙龄女性,她却允许年纪相仿的魔卫屡屡造次,并不仅仅因为对身分改变的释然,同时也是对寻常女性生活的憧憬做出诀别。
成了这样的伤残之人,如今才来寻求一段普通的感情似乎早已枉然,她反倒对于奥雷奇如此诚恳地在她身上索求属于女人的部分,感到十分古怪。
沐浴更衣之后,奥雷奇望着双眼重新恢復冷静与雪亮的妮莉雅,心里揣想着不久之前曾经历过的亲暱,「妳果然是一位称职的圣骑士。」他说。
「怎么突然说这个?」
「沐浴了两回,每一次我都疼爱妳,妳却表现得很宽大,同时也很快恢復冷静,这是侍奉神的圣骑士该有的素养,我都有点嫉妒妳的守护神了。」奥雷奇喃喃地说:「妳很漂亮,应该多一点女人的自信和自觉。」
从前在战场上,奉承的话多、真心的话少,听奥雷奇直白讚美她的容貌,就算是白瓷骑神也不禁红了脸颊,「便宜都占了还油嘴滑舌,这下弄得我没办法平心静气,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