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幼年失了双亲,正是面前的老道一手将她带大,名为师叔祖,实则如父亲一般。
“姒儿,小坤。”
听得呼唤,青衫道人方才回头,微微一笑。
这道人的岁数不小了,可满面风霜也掩不住其面上的英气,剑眉之下,一双眸子深邃若星空。
“师叔!”
赵坤挤开了秦姒,扑进了道人怀里嚎啕大哭,鼻涕眼泪擦了道人一腿。
“……”
林道人稍稍语塞,旋即轻抚师侄的肩头,待其哭声稍小,才微微一叹:“这些年师叔不在,却是苦了你了。”
“师叔啊……”
赵坤本已止住了哭声,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又掬了一把泪。
这些年,他太苦了。
他这一哭,把秦姒的泪水给哭了回去,好半晌,她实在看不下去,才轻咳一声。
“失态了……”
赵坤如梦方醒,老脸发烫。
“我家小姒也是大姑娘了。”
看着已然成人的秦姒,林道人微微感叹着:“你所需的潜龙,师叔祖为你寻到了……”
百态众生图
沙沙—
雪亮的雁翎刀与磨刀石间擦出点点火花。
小院中,一夜没睡的丘斩鱼轻弹刀锋,清脆悠长的刀鸣声中,还刀入鞘,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
“丘大人?”
“大人!”
“丘大人。”
府衙中,一众刀笔吏恭敬问好,却没有得到回应,心中诧异之余纷纷避开。
连日大雨,府衙之中空气变得极好,再无往日的恶臭,丘斩鱼大踏步来到后院。
他本来心有莫大怨怒,但见得伏案书写的老人,声音还是软了下来,唤了声:“老大人。”
相比月余之前,徐文纪的神态越发的有些苍老,翎鹰的到来,让他越发疲惫了几分。
“小丘,你可知,老夫为什么要讲规矩吗?”
徐文纪搁下笔,轻揉太阳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疲惫。
“规矩要讲,可有人不讲规矩,凭什么我们就得讲规矩?!”
丘斩鱼冷声说着,眼眶有些泛红。
他与祁罡、曹金烈、钱金戈是同一批入行的锦衣卫,曾在一地同窗十数年,此时心中的悲痛实难形容。
哪怕是面对徐文纪,似也没有了往日的恭敬。
“老夫年少时,曾在云州做捕头,在那时,老夫心中就始终有个疑惑,对于规矩的疑惑。”
徐文纪缓缓起身,负手行于窗前,望着雨后似乎有了几分润意的远山,轻叹着说道。
“商贾巨富,为何不收重税?”
“农民苦弱,为何徭役加身?”
“江湖武人,为何不加招安?”
……
丘斩鱼面无表情的听着,他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无心去回答。
好在,徐文纪本也不是在问他,很快说出了答案。
“直到后来,老夫才懂太祖深意。”
徐文纪回转身来,看着这位锦衣卫高官,神色平静:“商贾利重,不可许其高位,否则,将无人愿意耕种劳作,农民苦弱,则要赋予其同等于士的科举晋身之阶。”
“江湖武人,以武力犯禁,则断不能轻易招安,否则,则会滋生出大量不思劳作,只知打打杀杀的强梁贼匪,所谓大侠名流。”
“我……”
丘斩鱼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这话,似乎对,可却让他心中十分难受。
“朝廷中农,则农可安心,若朝廷重商,则利压道德,民风败坏。”
徐文纪道:“老夫苟活数十年,虽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可终归是处于无数人的眼中,我若凭借手中权柄,无凭无据便杀人、杀官、罢免州主。
他们,就有了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