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拧眉。
“大宗师,说起来好似很了不起,其实落眼天下,又算得了什么?”
王牧之伸出手掌,其上电光闪烁,时而如气,时而化水:“阴阳化殛手,安不了天下,也救不得黎民,甚至于,连一颗粮食,也变不出来……”
“魏正先何等心高气傲,可也养不活十几万青州兵,换做你我,又能如何呢?”
余景沉默。
“多年以前,我以老师马首是瞻,整顿云州,展望天下,欲学先贤平天下,重现盛世……”
望着掌中氤氲的雷水,王牧之有些失神:“可到得后来,我渐渐明白,老师的路子,是行不通的。他成与败,其实只在四个字……”
余景开口:“简在帝心。”
“不错!简在帝心。我辈儒生,三千年里,学说繁多,其实,万变不离其宗,终归只是‘得君行道’,渴求欲一圣明君主,以施展抱负与主张。
我曾经也这么认为,然而后来,老师的治国十方被驳斥,被束之高阁,他也被一贬再贬后,我就有些迷茫……”
“但被老师禁足龙渊的这些年,我渐渐想明白了。”
王牧之的神色越发的漠然,口中吐露之言,在任何儒生耳中,都几可算是大逆不道:“圣人靠不住,先贤靠不住,皇帝,也靠不住。”
人的名,树的影!
大日东升,照破夜幕。
天色蒙蒙亮,铁峰已穿衣起身,走出房间,六扇门中已有人烟,草草吃了几个窝头,他就领着一干捕快出了门。
“铁老大。”
一个有些稚嫩的年轻人凑了过来。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铁峰瞥了他一眼。
这小子叫刘三响,是被临时招进六扇门的,待遇只有正常捕快的三分之一,且没有丹药供给。
朝廷缩减开支的刀,终于砍到了他们身上。
“听说,你认得那位杨宗师?”
这小子神秘兮兮的问着。
“怎么?”
铁峰面无表情。
“能不能帮俺引荐一下,我……”
刘三响搓了搓手。
“怎么,你还想拜师?”
铁峰泼冷水:“远的不说,青州城里,想拜他为师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比你年轻、有天赋的不知多少,你凭什么?”
携两次大战之威,如今的青州城中,名声最劲的无出杨狱,大街小巷的武人,高谈阔论言必称杨。
不知多少人倾慕崇敬。
这些日子,他下榻的‘悦来楼’比春风楼还要热闹。
送礼的、请客的、拜师的、卖身为奴的、送女儿的……简直数不胜数。
就他听说的,起码十好几个乡绅,直接将女儿包在被子里,夜里往门里一丢……
就是他自己,都因着杨狱的名头,在这几天里被不知多少人寻上门送礼,而且,往日看他不顺眼的同僚们,如今也都多了几分敬畏。
前几日,同僚们的俸银、丹药都缩减了三分之一,但他不但没少,甚至前一年被克扣的,都加倍还了回来。
“呃。”
刘三响讪讪挠头,不敢多说。
未多久,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大战的废墟处,不少人正在搬运木石,修葺房屋。
“宗师啊。”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一干人心中还是敬畏不已。
两条长街,数十间房屋,换成他们,想拆成这模样,几十个人怕也得几天几夜,但这却只是人打斗留下的残骸。
“触目惊心啊。”
刘三响咋舌不已。
“不行!就是不行!”
远处传来喧哗声,一个横肉满身的胖子在大呼小叫,死活不让人帮他们修葺房屋。
“赵老二,你干什么?!”
铁峰铁青着脸:“又不用你出一个大子,大呼小叫的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