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用道袍擦了擦嘴,老道告诫了一句:“无仇无怨还好,若有仇怨,趁早打死了账!”
“兼武圣、十都之长?”
杨狱闻言,心头不由一震,却是自动忽略了后半句。
他并非惊讶于王牧之的心气大,而是惊诧于,既然可以兼顾,那张玄霸为什么要剥离‘擎天撼地’。
有了疑惑,杨狱就问出来,眼前这位到底是不世出的大宗师,虽然受限于时代,见识也必然广博。
“后世,还有这样了不起的后辈?!”
听得杨狱细细将来,这老道有些动容了,口中连道三声‘了不得’。
他来回踱着步,突然扯下身上的道袍一角,一手咬破手指,以血作墨,奋笔疾书。
所写,正是他最为擅长的‘龙形大草’。
“您这是?”
看着精气神跌落三分不止的老道,杨狱有些错愕。
“道果是什么?是天地精粹,自然大道,武道与之并不冲突。你所说的那位赵王爷,他之所以剥离道果,只怕是要为后辈开路……”
将那道袍一角递给杨狱,张老道的眼神亮的吓人:“如此盛举,老道怎能不帮上一手?!”
晚辈杨狱,请张真人不吝赐教!
大殿之中,老道来回踱步,衣衫振振,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旺盛精神在涌动。
看着神情愉悦,比之镇压安道人后还要喜悦的老道,杨狱心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来。
为往圣继绝学……
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尚且无法体会到张老道心中的澎湃波涛,但也隐隐有着触动。
若无如老道这样的先贤,又何来千年之后,成体系的武学道路?
“吾道不孤,不孤也!”
张老道心情极好,袖袍一摆,席地而坐,随手拍了拍地面:“来来来,坐这……”
杨狱从善如流,也自席地而坐。
老道微微有些赞叹:“你的天赋、心性放眼任何时代,都可算是一流,更难得的是身怀际遇,单单道果认主这一关,就胜过了世上九成九的普通人,武圣门前,一片坦途……”
“真人过誉了。”
面对老道的夸赞,杨狱也觉受用。
这可是武道丰碑的评价,若是被人记录在册,是足可哄传后世的。
“仙道与武道,其实并无什么冲突,只是,相比于有着前人足迹可循的仙道,武道之路,太过崎岖难行了……”
老道微微叹了口气:“只盼你日后,不要放弃武道,哪怕如之前那王小子般兼修呢?”
“怎会放弃?”
杨狱摇头。
“只盼天变之后,你还有此心吧。”
老道的眼神明亮且清澈,有着洞彻人心的老辣:“可惜,你并非诚于武道者。”
“不错。”
杨狱应的很坦然:“我只诚于自己。”
出身际遇不同,人心亦不同。
不同于张邋遢,他两世为人,际遇之离奇远远超过寻常人的想象,要他如张玄霸一般,舍弃道果,一心扑向茫茫未知的前路。
他自问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诚于自己……滑头的小子,但也算坦诚。”
老道哑然一笑,话锋一转:“老道年少时,因进而无路,曾走遍天下,机缘巧合之下,倒是进过几处秘境,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仙魔幻境……”
张老道侃侃而谈,杨狱静静的听着。
一如他所知,老道人的一生,并不复杂,他的前半生,处于乱世之中,提剑行武林,直至盯着大蟾寺的巨大压力创立悬空山之前,他都只孤身一人。
他好美食,他好行走,极少在一处长留,他行走天下,遇山则进,遇景则停。
偶尔留下文墨,也曾描绘山川……
“那时的我,可无甚非武道不可的念头,一心寻仙访道,陡入秘境,见得远古幻象,也曾心潮澎湃,但后来……”
老道的神情有着明灭不定:“你可知,远古之前,仙道昌盛的时代,是个怎样的光景吗?”
杨狱心中微动:“似乎并不如预想中的美好……”
“我辈想象中的远古,仙人超然物外,朝游北海暮苍梧,不问凡尘,餐风饮露,遗世而独立,然而……”
老道神情中有着复杂:“那个仙道昌盛的时代,一方仙门,可牧守诸多国度,万亿众生,仰其鼻息而存,上有仙门统辖,下有邪魔横行,夜间,还有百鬼夜行,人人如草芥,人人如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