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聚集地内的难民看似浩浩荡荡,可事实上,一队百人骑兵足可杀个对穿,甚至……
真正的人,是大小世家,乡绅弟子,门派高手,地方豪强……
这些人,既有金银,又有武功,还有人脉。
他们,才是各方势力哄抢的‘人’。
难民,只是累赘,活着都浪费米粮,根本对争夺天下毫无益处。
这西北道愿意接受这些难民,施舍些粥米,也就算了,居然动用那样的宝贝,来接……
这……
“寻处酒楼落脚吧。”
寒月散人吩咐着。
这处聚集地,明显新修建不久,可占地却很是不小,城墙虽然还未修好,可内里的诸般设施却是齐全。
除却一个个难民营地之外,还有着完整的街道,以及包括铁匠铺、客栈、酒楼等等店铺。
这,却是按着城池的模样,在打造。
十多年里,西北道劫掠大小家族,以工代赈,如这样的大小聚集地,三州二十九府之地,不知修建了多少。
“……这西北王,倒是有几分仁心,只是,您老来此,是要?”
听着自家师尊如数家珍的道出西北道这些年的变化,包括女弟子在内的一众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西北道好也罢,坏也罢,与他们有什么干系?
以他们的武功,即便局势再乱几倍,也不会缺衣少食……
“此去西北,为师为你们谋了条生路,未来,无论是哪方拿了天下,都有尔等容身之地……”
寻了处客栈落脚,素来不甚大方的寒月散人,点了一桌菜,请众人。
一干弟子面面相觑,一个个拿着碗筷不敢下手。
“师尊,您,您不要吓我。”
女弟子已是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掌。
“也没什么大事,为你们寻了生路,接下来,老道自也要为自己,搏一搏!”
寒月散人抽走手臂,缓缓起身,一众人神色都有变化,却似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师尊喝了杯热茶,整了整衣冠,走出客栈:“西北道,并非上上之选,可杨狱其人,足可庇护尔等,毕竟,你们活不过三百年……
而假若你们谁人活过三百年,那,自己剃了头发,也还能保命……”
“师尊!”
不舍的叫声传至门外,即被风吹灭。
寒月散人似是听到,又似乎并未听到,他两手插在袖口内,慢慢悠悠的向着甲车曾停留之处走去。
笔直的驰道,在小雪中蔓延到极远的地方,两侧,是高大的围栏,为数众多的士兵,以及乌泱泱不知几千几万的难民。
“生死之间,生死之间……”
莫名一叹,寒月散人突然心血来潮。
从不远处的茶肆借来一装桌子,又扯了块布,书上‘算命’的字眼。
就这么,在这难民乌泱泱的地方,摆起了摊位。
他的动作,自然十分引人耳目,只是此间除却一些士兵之外,就只有拖家带口的难民,虽然好奇,可许久也无甚人关顾。
见此,寒月散人也不急,想了想,他又扯了块布,写上‘不要钱’三个字。
这下,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算命。
寒月散人微微一笑,不但道出他们的过去,还为他们指点未来。
他身为天下第一卦师,手段自是极高,很快就引得一片哗然,被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起来。
而他来者不拒,无论老弱男女,皆应允。
时而独算一人,时而点评十人,身旁的人来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夜幕都要降临,远处又传来甲车的‘呜呜’之声,人群方才散去。
这时,有人拖着把椅子过来,又小心翼翼将一木雕的佛像放在上面。
这动静很奇怪,寒月散人却不甚在意,好似早已知道,只是自顾自收了布匹,道:“这么多年来,老道还是头一次给寻常百姓算命,但这滋味,确实不差……”
“经常有人说,算命有伤天和,是或不是,陆某不得而知,但改命,的确伤人和。”
木雕的佛像,突然开口:“世人命运,皆有定数,上上下下,不过那些,好比科考,上榜数定死,你使一人上榜,就有一人落榜。你改易一人之命,就会有另一人遭殃……”
寒月散人默然不语。
木佛则缓缓抬头:“现在,苦主找上门来,道长,你打算怎么向陆某交代?”
“陆先生所说不差,世间命数有定,有人享受,有人受难,有人生,有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