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春末夏初,都是网球部最为紧张的季节。随着春季运动会落幕,紧接着就是新一赛季的地区预选赛。
为此,独属于青学特产之一的校内排名赛正如火如荼进行着。
「网球啊……好怀念。」
为下一场单打做准备的不二冷不防听到幸村的感慨,微微有些诧异——
那个时候,我是说,未来,网球仍然存在着吗?
「存在。至少在我离开的时代,网球仍然是非常受欢迎的t育运动。」
嗯……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说起来,我曾经很喜欢网球,就像你一样。」
像我?
讶然挑眉,不二少见的露出苦笑——
像我可不是什么好事呢。
「为什么?」
那仿佛是理所应当的询问,自初入小学,第一次接触网球,与当时还在幼稚园笨拙的挥舞着球拍的裕太一起,每天每天准时到俱乐部报道,从基础的挥拍,抛球,击球练习开始如此反复却不觉枯燥。
这样的耐心从六岁开始,持续了十年。
你有没有试着坚持一件事,从你还记忆朦胧时起步,经年不曾放弃?如果你这样坚守过,就会明白幸村眼里的不二,该是怎样热ai着网球的。
只是彼时的不二并不知道远在未来时空中的幸村曾经历了什么,也无法了解幸村语气中‘你一定热ai着网球’的笃定从何而来。国中时手冢严厉的质问,如同磅礴大雨中一道惊雷,惨白的闪电从云层上狠狠划过空气,不二从未觉得那样窒息。
他走在他的前面,犹如迷途中鲜明的道标。
他是热ai着网球的吗?
所有他熟悉的或者熟悉他的,同学,朋友,家人或者亲戚,大概都会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当然了。
甚至一直以来,他也这么以为着。
喜欢,当然喜欢。
ai,当然ai着。
只是枫叶林里手冢孑然一身,没有留恋的转头离开。网球在他的面前和他的背影之间落下,弹起,不断放大……周遭所有景物褪se,淡去,消失不见。那时那刻,原以为溢满热ai的水杯滴落最后一颗水珠,在空落落的心之谷中回荡。
嘀嗒。
想要放弃的网球……
嘀嗒。
想要逃避的心情……
嘀嗒。
他真的,喜欢着网球吗?
“不二不二,到你上场了nya!”
菊丸大呼小叫的跑过半个球场,刚刚又赢下一盘的菊丸此刻心情正好,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五年的好友分享一下胜利的喜悦,以及——期待着不二每一场b赛中带来的惊喜。
与菊丸一样兴奋的,还有不二本场的对手——尤擅数据网球的乾贞治。
无论被不二打败多少次,依然乐此不疲的更新着对方的数据,从不见半分气馁。
这一直是不二觉得特别神奇的事。
“我可是对这场b赛充满期待,不二。”
早早拿起球拍等在自己的半场,只凭那摩拳擦掌的架势就看得出乾的期待大概已经濒临饱和,等不及要释放出来。
“期待什么?再一次被我打败?”
若是放在平常,对于乾的宣言不二也许会一笑置之。
好胜心强盛的青少年们总有挥洒不完的热血,最常见的表达方式就是令人心cha0澎湃的激昂发言。通常不二并不热衷于以语言发泄旺盛的jg力,只是今天,有关热ai的问题又一次出现,他仍然找不到答案。
“真让我惊讶!”
如果现在不是身处赛场,乾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拿起纸笔,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记录下来。某种程度上,不二根本就是在挑衅。
弹跳很高的上旋球,旋转强烈的侧旋球,贴地飞行的下旋球……
凡多的花样在眼前不间断交替出现,就算是被迫停在中场而打出的半截击也以极其不可思议的方式将将越过网线,没有留给乾任何追赶的机会。
与其说是炫耀,更像是在发泄。
“不二你心情不好吗?”
不仅对于乾,大抵多数人都很难从不二的表情判断他是否心情欠佳。除非你能够了解他每一个微表情所隐藏的涵义,不过如此劳神费心的事就算是乾也很难做到。
“稍微有一点儿。”
真的是稍微吗?乾默默的推了推眼镜,认命的接收着一波又一波来自对面强悍球技的洗礼。
不得不说,尽管这个时候的不二也很难说有多么认真,但b起平常的漫不经心更为凌厉许多。
打在正手si角的制胜分,直线回合率先变线后的前场短球,强势发球上网后的网前切削,猝不及防的中场高压。
不仅在技术上令人眼花缭乱,战术配合也那样天衣无缝。
微风拂过球场中央,带起额前飘零的碎发宛如夜晚游荡的云丝,骤然锐利的蓝眸就像皓月当空,白鲸轻跃,在海面划出半个弧度。
砸在发球线上的网球仍然带着激烈的下旋,与地面不断摩擦,留下浅浅的印痕,而那颗网球,轻轻回弹,挂在网面上。
6-1不二周助
“果然还是赢不了你啊,不二。”
一阵莫名的静默里,乾遗憾的叹了口气。
不二仍然站在场上,看着乾拖着疲惫的身t离开球场,看着他走出两步就掏出笔记本,看他奋笔疾书,好像从不曾气馁。
“难过不甘的话,说出来不好吗?”
在不二的印象里,乾永远都是一副自信满满,成竹在x的样子。时刻扮演着聪明睿智的军师角se,尽职尽责的为大家制订训练菜单,改正不足,面对学弟时也总是可靠而令人安心。
可就算是这样,默默付出了很多的乾也从来没有向他们寻求帮助。技术的不足,自己想办法提高,t能的不足,自己找时间锻炼,战术的不足,自己找资料充实。好像无论面对什么困难,是乾的话就一定会有办法……
能够这样真诚的对待网球的乾,才是真的热ai着它的吧。
“网球……吗?”
纯白的球拍被稳妥的放在网球袋里,不二拉好拉链,回头给了在场边观赛的幸村一个温暖的笑容。
之前莫名冷下的气氛倏然得到缓解,幸村亦回给不二同样的微笑。
他们一起离开球场,经过站在场外的手冢身边。天空又高又远,流云翻转缱绻,一周雨水后放晴的空气清新的满是泥土芳香。
斜yan微微染红了天青se的穹顶,云霭重重,变幻莫测。
幸村忽然指着其中一朵白云,惊喜的伸手去拉不二——
「好像夕雾!」
属于飞行员特别的紧身衣袖裹着白皙的手臂向前舒张,纤长的手指伸展,愈来愈近的靠近不二的背影。
触碰的刹那,白到透明……
在即将穿过那人的身t时戛然而止。不二回过身来,向他微笑,侧扬起头看向他眼中正在天际盛开的夕雾花——
拥有着圆卵形叶片,因花柱纤长而从密集的伞状花丛中伸出,朦胧了花形,好像夜空里繁密的星子,又像一团迷雾,如梦如幻。
那是不二最喜欢的桔梗科植物之一。
“是啊,很漂亮呢。”
情不自禁的,不二也笑起来。
他们一起经过熟悉的店铺,说起今天的变化,b如歪ai赋文具店前多了一盆漂亮的盆栽,常年驻扎在富士山音像店外的流浪狗晚到了两分钟,还有有间书店。
那时候,有间书店正循环播放着有一首歌,不二和幸村就站在橱窗外,明亮光洁的玻璃反s着晚霞微红的光,在表面投下不二瘦削的侧影。模糊朦胧,若隐若现,身边,空无一人。
一瞬晃了神。
眼前忽然浮现遥远而恍惚的景象,成群结队的小孩子们手牵手路过门前,有位须发老者就搬着椅子坐在那里,慈祥平和的目光留恋的落在小孩身上,直到他们远去,淡在远山的背景里再也无法分辨。
灰暗的图像里不二没有错过老者眼底的寂寥,他仿佛在等着什么人,有什么想说的话,张了张口却只是露出一个微笑,喃喃自语。
那是怀念的神情。
是独自一人的h昏。
「这就是实t书店吗?气氛真好啊……」
幸村不合时宜的感慨打乱了不二没由来的孤寂感,遥远的图像在视野里放大扭曲,像哈哈镜里变形失真的镜像,旋转着淡去,直到完全消失。
仍沉浸在影像冲击中的不二没能马上反应过来,询问的话语先于大脑脱口而出——
jg市没有见过吗?
「没有见过。」幸村笑了笑,有些惆怅,「大概人类在追求更快更强的路上,终究有些东西,就这么被遗失了吧……」
“是吗。”
在追求更快更强的道路上,被遗忘的东西啊……
不二呢喃着仰头,流云形成的花朵图案正以r0u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而它的花语,这样闯入脑海。
夕雾花开,强烈想念,一往而情深。
且走且行。
且行且珍惜。
东京是个很大很繁华的城市。
夕yan沉没的很早,夜晚很长。
那时候正是华灯初上。
不二背着网球包和家人道别。
上周青学意料之中通过了地区预选赛,昨天又在都大会上大放异彩。一路走来他们都赢得很顺利,菊丸,桃城和海棠都很高兴,可不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是因为冰帝吗?」
与不二相遇不到一个月,幸村已经从不二身边很多人那里听说过这所学校,高中一年级的时候,青学似乎就是在关东大赛上败给了冰帝。
不二犹豫的点点头,不确定的对幸村说,好像是这样,我总觉得青学这一路太顺利了,不是什么好事呢。
「周助担心的太多了。」幸村却不以为意,信心满满的给不二加油打气,「周助这么厉害,还会害怕冰帝?」
我厉害?
不二惊讶的回头看幸村。
虽然说是幽灵,可幸村并没有像他印象中那样与其他幽灵一样飘荡,反倒像个正常人,修长笔直的双腿,匀称的身形,清秀却线条分明的容貌,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非常好看的人,每次回头看到幸村的时候,不二就会这么想,虽然幽灵状的幸村一样好看,但总是少了点儿什么。
「嗯,周助的网球打得很好。」
幸村没有注意到不二盯着他看的目光,只是很认真的回答对方的问题。
看他认真的样子,不二忍不住笑起来,玩笑道——
那我和你b起来,谁更厉害呢?
「……」
幸村忽然沉默下来,用一种复杂却又清明的目光看着不二。初夏清凉的风从巷口打着旋拐到不二身边,撩拨着少年额前碎碎的栗发,掀起他的衣角,在一声叹息中猎猎作响。
「我不知道。」
幸村错过视线,不知在看哪里。
不二也没再盯着幸村发呆,他的目光经过幸村耳边垂落的一缕发丝,向后延伸。街道尽头有大片好看的景,泼墨晕染的天空边悬着半轮月亮,有些浅有些淡,还有些透明,就像身边的幽灵一样。
夜幕下的城市流光溢彩,灯红酒绿。
街道上也还是白天一样,车水马龙,热热闹闹的。
「我放弃网球的时候,才是国中的年龄呢。」
“是吗……”
不二轻叹一声,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向幸村诉说,“也许有一天,我也就放弃了。”
「嗯。」
总站在场边看不二打球,幸村就会想起自己小时候,b现在的不二还要小一点的时候。那会儿他总以为网球就是自己的全部,如果失去网球,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可后来他真的失去了,才知道原来生活还是可以继续的。
只要活下去,生活总会继续。
后来他考上了很好的高中,又读了军校做飞行员。
再后来,他毕业工作,认识了很多朋友。
他们一起出生入si。
真田si了,仁王si了,柳也si了。
现在轮到他了。
其实已经没什么好遗憾的,前半生他的生活全部围绕着最热ai的网球,后半生他将生命献给了飞行。
只是当他再想看一眼带他走入飞行世界的那张画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给他看画的人早就去世了,那张画也随他消失不见。
「我就是想再看看那幅画。」
良久,幸村忽然这么说。
他们已经到达帝夏网球俱乐部,不二正在柜台前登记付费,听到幸村的话疑惑的转过身看他。
柜台后的接待员有点儿不耐烦,皱着眉敲了敲桌子叫不二快点儿。
幸村只好笑了笑,安静的等待不二重新背起网球包,和他一起走进球场。
晚上正是俱乐部人多的时候,只是对象换成运动类俱乐部的话,情况也还算良好。好像人们辛辛苦苦学习工作了一天,晚上更希望去能够放松的环境。
你刚才说了什么?
把网球包放在球场边的休息椅上,不二一面拉开拉链戴上护腕,一面抬头问幸村。白亮的日光灯打在不二jg致的面孔上,在另一侧投下清浅暗影。
有一瞬间,幸村恍然觉得他好像真的在哪里见到过不二。
「……加油!」
想了想,他只是这样说。
没过一会儿,幸村才想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不二,他是因为想看一幅画才来到这个时代的。
等他打完这场球,或者以后再说吧,幸村想,目光追随着不二走上球场,走到他的对手对面。
那是个据说曾在职网队里培训,后来中途放弃的网球高手。虽然履历不知真假,但从强势的发球上网来看,却是个敢冒险,还有些x急的男人。
幸村微笑着看不二飞速转动脑筋,尝试各种方法逐一应对。
那个少年还年轻。
那个少年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那个少年,正在学会成长。
每日例行的自主训练结束时,晚月已行至夜空上。不同于先前浅淡到透明的白,这时候的月亮好像闪着金光,又像是被无形的玻璃罩圈禁着,有种说不出的朦胧。
清凉的月se照亮一片小小的天,浮云从它面前经过,银光倾泻。
不二和幸村就伴着如水的流光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是一方夜空,月明星稀。
和家人互道晚安时,还是不到十点钟的光景。不二没有如往常一样洗个半身浴,然后shang,在幸村温柔的注视下阖眼睡去。
也许是心血来cha0,擦着sh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幸村站在窗边,皓月洁白的光芒穿过他的身t,在地面洒落窗棂的影子。
好像……很寂寥的模样。
鬼使神差的,不二张口对他说——
“jg市,来看电影吧。”
幸村有些迷惑,却也点点头答应了,只是仍然止不住好奇。
「明天……」
“明天是周六,不用上课。”
仿佛已经预料到什么,不二先一步说着,蹲下身开始在电视柜下面寻找影碟。
「不是有网球部的训练?」
“嗯……就说感冒了,不方便参加。”
电视柜下总放着许多影碟是不二特殊的习惯,只不过,它们多半儿都不属于不二。其中一些是姐姐和裕太推荐给他,还有一些是英二来玩的时候顺道带过来的,剩下的几张,有乾送给他的,有河村寄存在他这里的,对了,还有手冢的。
是国三毕业时,手冢送给他的影碟,一直都没来得及看。
幸村不知道不二是在找当年手冢送给他的影碟,只当不二因为选择太多,不知该看什么好。回想起自己所在的时代,幸村满是怀念的感叹——
「在我们的时代,可不用这么麻烦呢。」
哦?
这一张也不是。不二交错着查看手里的影碟,ch0u空看了幸村一眼,饶有兴趣的问他。
那你们是怎么看电影的呢?
「很方便啊。」幸村指了指电视,「都不需要实t的电视机,只需要对隐藏在建筑中的智能服务机说话就好。」
「b如要看电影的话,叫服务机的名字,和他对话,告诉他电影名称就可以。或者他也会推荐,影像会在全息墙上投影,环绕的立t声效果很好。」
“那还真是方便啊!”
终于找到被压在底层的影碟,不二由衷觉得幸村的那个时代可真是太方便了,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太好——
“这样就不能收藏了。”
不二遗憾的晃了晃手中的光盘,放在光驱上,推进,屏幕上就出现了《理发师陶德》的字样,“像是送给朋友,或者自己珍藏。”
「送朋友?」幸村有些诧异,「啊……也有的!」
好像沉睡很久的记忆慢慢复苏,幸村有点儿激动的提高音量,「可以自己制作哦,很快捷。利用分布在房间里的环绕摄像头,全息屏特效,总之是各种复杂的技术,在房间里就能拍电影。」
「说起来,真田生日时我还送给过他……」
“真田?”
敏锐捕捉到幸村话语里陌生的字眼,不二疑惑的问道。
「嗯,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打网球上军校考飞行员的朋友。」
“像我和虎次郎?”
「还要好一点吧。」
想了想,幸村肯定的回答。说实话,他只见过佐伯虎次郎一次,是在昨天结束的都大会赛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在同一所学校,又是对手关系,幸村觉得不二和佐伯不像他以为的那样要好。
“嗯,那就是吧。”
不二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指了指身旁空出的坐垫,示意幸村快点儿坐过来。伴随着晦暗y冷的黑白影像,以部分歌剧穿针引线的恐怖片缓缓开场。
youareyoung你还年轻
lifehasbeenkdtoyou人生一帆风顺
youwilllearn你还有得学
低沉的歌声开启的,是一个陌生而全新的世界。
你还有得学。
学会拒绝,学会微笑,学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