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不二,在做什么呢?
“手冢,是匿名信。”如过去很多情况,处理新闻来稿和投诉信件的不二在花花绿绿的信封里一眼就发现了那封不寻常的信,没有寄信人,没有邮戳,也没有收信地址。牛皮se的信封外是空落落的红se格线,里面装着单薄的打印纸。
不二裕太在我这里
信上如是写道。
又或者只能算是一张纸条?
“裕太……”手冢低呼一声,将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是随处可见的a4打印纸,信封也是大街小巷都能买到的类型,没什么可以获得的有效信息:“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不二蹙起眉,努力搜刮着记忆中一个个陌生却不得不熟悉起来的名字:“观月初?”
“谁?”听到不二不确定的声音吐出的陌生名字,手冢也跟着皱眉。
“前段时间和白石一起调查的。”思考了一下,不二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给手冢:“小金在被少管所放出来以后,曾被人见到过。后来根据jg市的描述和小金以前的照片,专程请侧写师描绘过小金的样貌……”
“半年多前白石找我,说偶然在机场和人聊天,那人无意间看到那张侧写,说曾经见过这孩子被几个人带上飞机。有了小金的线索我很高兴……”
“白石带人查了航空公司的客户名单,花了半个多月才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小金登机用的护照。当时和小金一起订机票,座位也毗邻的男人,其中一个是观月初,另一个……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年之久,可直觉告诉我那是裕太。”
“呐,手冢,我知道裕太还活着,真的……很高兴,特别高兴。”
自从半年多前,不二忽然打电话来说要请很久的假,手冢没问原因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包括帮忙照顾幸村。
一个月前,不二回归,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和疲惫的笑容,对那趟忽然的旅程只字不提。他很多次看到幸村面对不二时的yu言又止,也反复看到不二张口想要主动说点儿什么最后却只是保持沉默。
所以手冢什么也没问。
他会说。手冢这么觉得,虽然没什么把握,毕竟他从来不曾见到过‘天才的弟弟’,只是当总是将家里可ai的小弟闹别扭的趣事讲给众人听,笑容简单而幸福的不二突然再也没有谈论过裕太时,手冢最先注意到不对劲。
那时候他也没问什么,可不二却对他说了,在网球部晨训结束的某个夏日,他习惯x收起那天的报纸。
“裕太……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已经那么大了。”
最后,不二苦笑着收起信件,和手冢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匿名信去找白石。如果有裕太的消息,那小金也一定不远了……
——呐,手冢,有一天,这样的事情永远消失就好了。
很久很久以前,不二曾弯曲了背脊,两肘搭在yan台围栏上支撑着身t,仿佛如果不这样做,他甚至连站立都成问题。
身后,是逃亡的小孩儿沉沉的呼x1。
尽管仍然不知道不二消失的半年都做了什么,可手冢始终相信那绝不会是一无所获的旅程。在全世界都放弃的时候,不二和白石仍然坚持着不断寻找,任何的蛛丝马迹都像救命稻草……
一如十八岁时湛蓝的天,不二兴高采烈的捏着通知书说他考上了心心念念的法学院,以后就可以从根本上触碰到尚商的命脉,感受他的每一次心跳和呼x1,找出不足,修补漏洞。
尽管……在鹿野的领导下,所有天真的幻想终是破灭成殇,还没待成长,就已经遍t鳞伤。
那一刻,仿佛有来自天国的使者高唱哀歌,梦碎了,人也就醒了。
本科毕业后,不二没有从事任何法律相关的职业,转而去读了新闻传播的研究生,在大和学长的介绍下来到凯纳镇做起了一名默默无闻的小记者。
手冢曾经很多次问他,以不二周助的才华,他可以选择在更大的城市,b如尚商城,而不是只能容纳几千人口,小的在地图上都快看不到的小镇做普普通通的记者。
——究竟为什么?
那时候,不二笑了笑,整理好手中凌乱的稿件,扯出一张报纸,指着头版新闻下他的名字很认真的回答:“这里可以让我说我想
我们的热情战胜了苦难,战胜了si亡,y影向我们让步。每天早晨我的快乐唤醒我,黎明即起,奔出去迎接这一天……现在梦想起那时侯,仿佛依然是清新地沾满露珠。
——[美]富勒
男人站在距离家门口不算远的车站,初夏热烈却不刺目的光晕笼罩下,男人小麦se的脸颊透着棱角分明的淡漠,正向yan的日光打在男人身上,将男人宽阔的肩膀投s在长椅上,印下凉凉的y影。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模糊的侧脸似乎染上些不耐烦的神se。
大约在等什么人。
幸村掂量着从镇图书馆借来的推理,侧头注意了一下。在经过车站时装作不经意的对上男人的眼,幸村冲男人微笑了一下,对方也微微点了点头。
额头似乎有伤……
一晃而过,幸村没大看清楚,古木se的头发微微泛h,可能幼年时因为营养不良留下了影响,额前飘散的碎发有意无意的遮住了伤口,只能隐隐看到似乎有伤疤。
是从外镇来的吧。
凯纳小镇坐落在尚商城东北角,有河流横穿小镇将附近很多小城连在一起。因为人口稀少,小城里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都很面熟,虽不至于都能叫上姓名,却多多少少有过几面之缘。
这样面生的人很少见呢,看上去也不像特意来小镇度假的富商。幸村一面歪头思忖,一面熟练的掏钥匙开门。
甫一进家门,就瞧见不二正把外衫搭在手肘间,顺带将放在餐厅桌上的钥匙收进k兜里。
“你要出去?”幸村看了眼餐桌上摆好的三副碗筷,和远远超过两人饭量的丰盛菜肴,大约了解到不二是要接人回来,车站前陌生男人的面孔毫无防备的闯入幸村脑海,本能般,幸村下意识问起:“是车站那个男人?”
正手忙脚乱准备出门的不二闻言一愣,刚触碰到门把的手堪堪停下,不必仔细观察,幸村都能感受到自不二眼底迸s出的无限光芒。不加掩饰的喜悦从唇边绽出一个微笑,透蓝的明眸漾着惊喜:“已经到了吗?”说着也没顾上回答幸村,只匆匆忙忙的踏出家门,走前才恍然想起什么,探头进来特意叮嘱幸村:“要等一下才能开饭哦,小jg市。”
‘嘭’的轻响,红棕se的防盗门毫不迟疑的将那人的身影阻隔。幸村就愣在玄关看不二火急火燎的离开,带着他少见的明媚笑容,满身愉悦。那样的不二,快乐的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幸村忽然觉得x口有些堵得慌,喉咙也泛着酸楚——
真高兴你能笑得那么开心,虽然让你露出那样笑容的人……不是我。
独自进到书房,入目便是一张巨幅海报,那是国中二年级的生日,不二起大早把幸村抓出被窝,蹂躏了两把幸村软乎乎的头发,就将他整个人塞进浴室,说是要去海边。彼时依然还处在梦游状态的幸村就那样迷迷糊糊的冲了澡,也不知道早饭都吃了什么,直到被不二半搂半抱放到汽车后座,幸村倒头就又陷入梦乡……
这实在不能怪他,因为不二特意告诉他今天一整天都有安排,真田他们只好遗憾的在前一天晚上替幸村庆祝生日,不大的店面收拾的非常整洁,关好门放下窗帘,缠了彩se皱纹纸的日光灯照的满屋子霓彩,小他们一点儿的切原看上去十分高兴,连平时只看脸se也被吓得不敢靠近的真田都肆无忌惮的调侃,眼看真田就要爆发,切原连忙搬出幸村:“今天幸村哥生日,不可以发脾气!”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尽管时不时瞟向幸村的小眼神暴露了他掩不住的小小胆怯。
幸村笑着招手叫他去帮忙柳提蛋糕,十几岁的少年们围了一桌,就连平常总是板着脸的真田都柔和了表情,几乎要笑起来的模样。
真好啊……
没有灯光的室内因为烛光摇曳而显得十分温暖,一曲欢乐的生日歌,齐声道出生日快乐,眼花缭乱的生日礼物。
简直美好得不像话……
七年之前,幸村曾觉得一顿管饱的午餐已经是生命里最大的幸福。谁也不要离开,谁也不要失去,漆黑的屋子里彼此相拥取暖,那时候他以为这样就是一辈子。
当那群蒙着脸的男人毫无防备的闯入第七大街,将四散逃开的小孩儿一个个抓上大卡车,那是幸村头一次感受到绝望……
如果……
如果不是恰巧掉落的名片让他鼓足勇气逃脱,如果不是黎明的小巷他拉住他的手,如果不是前一夜他冒险又不计后果的冲动……
终于战胜苦难,战胜si亡,y影也被光芒驱散。
每天睁开眼睛都能感受到心底的雀跃。
在他身边,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第一次读到富勒的话语时他曾觉得困惑,对那种仿佛浑身都充满能量,像是自由翱翔般的快乐无法理解。然而现在,此刻,他从未如此感激生命的鲜活。
几个大男孩一直闹腾到很晚很晚,小镇沿街的房子都灭了灯光,幸村一眼就看到0329号亮白的日光灯在街道上投下小小亮斑。他还在等他,幸村知道。
“玩得开心?”一进门,栗se的身影一晃从身后抱住他,妄想像很久以前撑着他的腋下就能将他举得很高很高。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和男人差不多的身高。
“很开心。”幸村说,努力拉出灿烂的笑容掩盖玩闹的疲惫,却被不二推搡着进了卧室。
“好好睡一觉,我亲ai的小jg市,明天有惊喜哦。”弯腰吻他的额头,如每一晚他在的时候,清新淡雅的薄荷香在鼻尖萦绕,伴着熟悉的味道,幸村轻声说晚安,就被拽入香甜的梦境。
次日清晨的家庭轿车里,幸村被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响吵醒,不二整理着他额前的碎发,重新帮他戴好头带,顺了顺睡得散乱的头发。
“我们到了。”
不二说,拉着泛着迷糊的幸村上了直升机。强劲的风声很快唤回了幸村的意识,摇摇头试图是自己清醒过来。
“要去哪里?”这时候,幸村才猛然反应过来,说好的海边旅行怎么变成了直升机观光?
“小jg市在这里看着就知道了。”不二眨眨眼,冲幸村笑得神秘。
尽管戴着隔音耳机,可螺旋桨在风中旋转发出的巨大声音还是无所保留的灌进耳朵,狭小的空间不二斜斜的靠在他身上,给他讲很多很多幸村不知道的过往。
嘈杂的背景音里幸村听不真切,只间或有不连贯的字句钻进耳膜,连蒙带猜的幸村大约可以知道不二说的是他国中时候的故事。
故事里有手冢,那个总是冷着表情,和真田一样不苟言笑的男人。还有迹部,似乎接触不多,却总闻大名的样子。幸村听到不二说网球,说b赛,说字典,说学校的天台和他那个总是猜不对答案的邻桌。
忽然他的声音消失不见,幸村扭头去看,发现不二不知什么时候穿起了救生衣,直升机摇晃着停在海面上空,不停的在喜欢捣蛋的海风里颠簸。
毫无征兆的,不二拉开直升机门,大声喊幸村要好好待在里面。说着两手交叠在x前,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
有一瞬间,时间恍若静止。幸村慌张的站起来望向下落中的不二,约有十米的高度,不二面向着他微笑,越来越远……
然后是一个转身——
扑通!
海面溅起巨大的浪花,耀眼的蓝白相交眯了人眼。水花落尽,幸村赶忙俯身寻找不二的身影,茫茫大海里遥遥有只救生船,距离有些偏,好像故意不愿靠近。
不二落水的地方涟漪也都散尽,只有螺旋桨掀起一层又一层波纹向远处弥散开去。幸村依然没有找到不二的身影……
喂,你在哪里?
喂,这可不是惊喜!
任目光在整片海域翻找,幸村怎么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喂,你快出现好不好……
风平浪静的海面,海水翻滚着海浪的声响,螺旋桨旋转的噪音,寂寥而又喧闹。这成片的蔚蓝里,我只想看到你眼眸里那道澄澈的光亮。
鲜yan的橙hse自视野一角慢慢浮出海面,幸村努力辨认着那似乎是一只很大的冲浪板,继而有越来越多的冲浪板在大片的海蓝里连成弧线——
seiichihappybirthday!
末尾,是一个人漂浮在海面一动不动的橙se背脊,充当了感叹号笔直的一竖。
不由自主的,幸村焦急的面容忽然就崩不住笑了出来——
我说你啊,感叹号太短了!
想冲他喊,可想着那人估计听不见。幸村扶着直升机门边看他一个翻身探出脑袋,远远的和自己招手。救生船像离弦之箭很快蹿到不二身边。被船上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拉上去,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朝他招手。
幸村几乎想象的到那人笑着的模样,一面在海风中打颤儿,一面和周围的人说真是有趣的t验。
——我说你啊,真会玩儿。
放下心来彻底窝进座椅,幸村觉得鼻尖有些酸酸的可又那么高兴。他不知道之前那么多的冲浪板如何隐藏在海里,只是所有字母一个个看过去,直到最后不和谐的感叹号突兀的出现在眼底。他忽然觉得前面所有的字母都b不上这一个标点符号。
——不二啊,那一片的海浪里我找不到你,再壮阔的蓝也像无底黑洞一样吞噬着我的恐惧。那个远望去太小太小的背影,就是这漆黑的洞x里升起了最美的黎明。
巨幅海报上有幸村探头寻找的身影,下方是流畅又鲜明的橙se线条。那个自己最在意的身影朦胧得不太清晰,可幸村知道,他就在那里。
“小jg市,快来快来,你叔叔回来啦!”
伴随着急切的关门声,幸村听到耳边响起太熟悉的嗓音。他匆忙收拾好回忆的表情走进餐厅,不二身边坐着的,是幸村在车站见到的那个男人。
“小jg市,这是裕太,我的弟弟。”不二后仰身t让出微微被他遮挡住的不二裕太,幸村点头像之前一样笑了一下,坐回他每天都会坐的位置。
“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我领养的小孩子。”不二习惯xr0u了r0u幸村的头,却是看向裕太,就算不想去在意,可不二的快乐太耀眼也太明显。
——领养的小孩子啊……
幸村莫名在心底叹气,苦笑着反驳:“已经b你还高,不是小孩子了!”
“嘛……”不二意味不明的含糊着,张罗两人吃饭。原本最ai的烤鱼吃在嘴里也没有滋味,幸村一下下戳着米饭又不想将不愉快表现的那么明显,那是不二最在意的弟弟,他也应该学着接受。
国三最初的夏季,还没有蝉鸣的声音。午间悠闲的时光中,幸村低头扒着难得的丰盛菜肴,听不二和裕太聊转瞬即逝的二十年光y。
那么长的过去,被人贩囚禁在漆黑的小屋里,有个言语间都不加掩饰的崇拜的观月,还有他们一起风雨飘摇的逃亡。远离家乡的岁月总很陈旧,像老电影一样回放着忍气吞声的打工生活。前两年,观月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公司,主要卖点儿日用品,刚起步的艰难两人一起坚持下来,直到后来,模糊知道有人在调查他们,原先对犯罪团伙的y影几乎就要让他们抛弃现在重新踏上逃亡生涯。
可这终究是个好结局,复杂的交际网络让观月有足够的能力获得详细讯息,在获知有警方介入调查时观月却冷静的第一时间制止了意图求援的裕太。几次三番确认消息的准确x,观月首先打听到不二周助的存在,如果直接奔向警方万一出现二十年前的事,那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功亏一篑……
可如果是裕太的哥哥,如果是不二周助,是不是可以相信……
谨慎小心的向不二发出信息,低调的潜伏观察,直到两年后的某一天,他们恐惧又憎恨的那伙儿人全部落网,他了解所谓天才不二原来这样明白着他的顾虑。
“裕太,你有个好哥哥。”
观月对一脸茫然的裕太说,拍拍他的肩膀,放心的扔下裕太一人在车站等候。
有那个人在的话,无须担心,嗯哼?
观月绞着发梢背向裕太走远,身边幸村擦肩而过。
车站广场大尺寸电子显示屏上是迹部正在为筹备了五年之久的儿童基金会剪彩的新闻,下方不断滚动着白石的丰功伟绩,新市长笑容和煦。
新的一天从破晓的曙光开始,大屏幕里迹部如是说,所有的孩子都会踏上回家的路途,这是一项充满希望的工程。
“我愿意叫他——天路回程。”
在那里,水流的喧嚣更加突显夏日绝对的宁静,睁开的眼睛面对一片透彻的昏暗,万物神秘的生命从中显现,我看见时间怎样静止不动,悬停在空中,纯粹而空灵,不再流逝,像那片藏着神明的云。
——[西班牙]路易斯?塞尔努达
炎夏来临的第一树茂盛,是车站边笔挺的杨柳青青。燥热的夏风吹着家家户户的风铃响成一支赞歌——
叮铃,叮铃。
麻雀和着飞燕齐声鸣语,正午悠扬的古钟回荡,惊起广场里觅食的白鸽拍打着翅膀凌空而上。
午间新闻不断播报着历时七年之久的审判,以观月,人贩领头几人的证词为据,偌大的法庭里检事长庄严沉静的声音逐条列举着那人十六年的恶行,以及对紧急事态,尤其是儿童遗失与贩卖案的不作为。新闻结束之前,公开宣布了尚商最高法院对前任市长鹿野京介下达的最终裁决,车站广场上围观的群众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刚落下的白鸽再度飞起,却很快淹没在人们扔起的帽子和报纸中。
除此之外,尚商日报还大篇幅的披露审判中更多细节,包括二十三年前致使鹿野竞选成功的一连串儿童走失事件似乎都显示着与鹿野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人贩头目也隐晦的暗示鹿野与他们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甚至是尚商警视厅的警视长松本也指出,当年对该案的调查受到鹿野的施压,被迫半途中断。
一时间,大街小巷对鹿野各种不人道行径的讨伐声此消彼长,甚嚣尘上。只在很小的版面里,幸村找到了关于白石升任副警视长,抱着小金对着镜头笑容幸福的黑白照片。
自一年前与不二和裕太那一顿其乐融融的午饭过后,幸村再没见过那个额角有着伤痕的男人。只间或从不二那里听说裕太叔叔的小公司被某某大企业入gu了,裕太叔叔和观月叔叔似乎也打算领养个小孩子——
“什么!”惯例每周日与裕太煲电话粥的不二陡然提高声音,随后是急急忙忙的劝说:“真的不要再考虑考虑吗?其实不一定非要……一个人领养也没问题!”
“啊,不是……”慌张的否认后是很久的沉默,直到通话最后,不二似乎很高兴又很欣慰,还有一点隐隐的失落?
“好吧,我一定会带着jg市一起去的。”末了,不二无声叹了口起,像是终于缴械投降。
果然对方是不二裕太的话,到最后不二周助都只能妥协,无论对方要求什么。幸村想,这大约就是溺ai?
“呐,jg市。”不二似乎有点纠结,一向笑yy的眉宇间染上了忧愁:“裕太要和观月结婚!”
“哦……”幸村点点头,眨巴眨巴眼睛思忖:“那不是好事吗?”是观月的话,一定会对裕太小叔很好吧。这样的话,不二不是应该感到高兴的吗?
不二似乎也这样认为,煞有介事的撑着下巴分析:“和观月在一起是好事啦,可是在一起也没必要非得结婚嘛,万一他想不开要改姓观月怎么办?不行啊,那可是我弟弟!”
“……”整理着电视柜下的杂物,幸村很耐心的听不二将完全没必要的担忧滔滔不绝讲得痛快。虽然不二看上去像真的站在裕太的角度替他感到吃亏,可在幸村听来那就是舍不得自家弟弟被人这么轻易的带走。
可是……幸村靠着墙壁看念叨结束的不二终于想起午餐这回事,轻拍脑门一溜烟钻进厨房。可是,这莫名有些羡慕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算了。
幸村晃晃脑袋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能像现在这样和不二每天在一起已经是最大的幸福,那样的奢侈……果然只能想想而已啊。这粗神经的家伙,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吧?幸村没由来突然想笑,那感觉像是一直被当作孩子对待的自己,忽然发现其实以养父自居的不二才更像被哄着的小孩儿,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厨房里不二仍然在忙碌的身影,夏季正午悠扬的蝉鸣,哗哗的水流,嘀嗒的钟表,和清浅的呼x1。时空泼墨扬笔绽出一幅宁谧的画卷,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成永恒……
他记起路易斯曾描述过的这种安详——
在那里,水流的喧嚣更加突显夏日绝对的宁静,睁开的眼睛面对一片透彻的昏暗,万物神秘的生命从中显现,我看见时间怎样静止不动,悬停在空中,纯粹而空灵,不再流逝,像那片藏着神明的云。
不二,流云缱绻之中,仿佛有圣洁的神明自云朵一角显露光芒,他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被同学们送以‘神之子’的我,在这一刻好像真的看到了神明。如果我可以称为神的儿子,那你就是当之无愧的神。
幸村笑着想,品味着神明恩赐的菜肴。不久后就是尚商一年一度的青少年网球公开赛b赛时间,作为通往职网最快捷的跳板,是所有想要进军职网的少年志在必得的赛事。
国三毕业的时候他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十五年不算漫长的时光里,除了不二,网球是他唯一挚ai到绝对无法割舍的东西。他想让世界都看到他的决心,对网球,也对那个人。
初听幸村表露进军职网的想法,不二没有犹豫的表示了热烈支持,如过往最ai做的那般蹂躏着幸村的头发,尽管对方已经b他还高出一截。
七月末还是炎热的时节,蝉鸣切切,经久不绝。尚商第二十五届青少年网球公开赛在中心t育馆如期举行,能容纳上千人的赛场一时间座无虚席。除了前来观战的网球ai好者,还有慕名而来凑热闹的外来人员,以及为了挖掘网球新星的有名经纪人和教练。
这时候的尚商,总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幸村作为整场b赛的第一种子选手,自然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决赛当天,幸村惯例在休息室等待上场,突然门从外面被人推开。幸村不满的皱起眉,要知道,赛前他最烦被人打扰,特意叮嘱负责人绝对不能放任何人进来的,究竟是谁——
“嗨,小jg市。”熟悉的称呼先于人影传入幸村耳朵,之前还因此烦躁的情绪立刻就安静下来,是他的话,怎么舍得厌烦?
“有没有很紧张?”眼见一身记者装束的不二兴冲冲的举着话筒递过来,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铺在休息椅上,一副我们开始采访吧的喜悦表情——他倒是忘了,不二的正业是个记者啊。
“有。”好笑的看不二瞬间瞪大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新闻一样笔下生风刷刷的记个不停。幸村歪头凑过去想看对方写了什么,毕竟他就一个字的回答,似乎没什么值得记录的?
“对今天的对手,你有什么看法?”见幸村倾身凑上前来,不二赶忙一只手抓起笔记本护在x前,生怕被人夺去般颇有护犊的架势。幸村忍不住想要扶额,都是要发表在报纸上的东西,提前看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嘛。
“冠军会是我。”尽管如此,幸村还是很有耐下x子回答了不二。那边不二似乎对此十分满意,又神神秘秘的记录了什么,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休息室。
刚要关上门时才想起来这时候应该给自己的儿子加个油,于是半道儿又绕回来,从门外探出上半身做了个‘fightg’的手势,乐呵呵的抱着笔记本走掉了。
——还真的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啊……
幸村无奈的摇摇头,听到广播里传出运动员上场的消息。最后确认了一下网球包里装备齐全,拉好拉链,他该走上属于他自己的战场。
有人说,网球是一项孤独的运动。当你独自上场,你就开始了一个人的战斗。你需要独自面对所有问题,独自化解所有困难。你的亲朋好友只能在pyerbox中为你加油鼓掌,而所有期待着你的目光投s在你身上,他们希望你赢,你也不想辜负这样的善意。你必须独自承担所有后果,输或者赢,指责或者赞美,因为你独自上场。
拥有着强大实力的幸村在所有人眼里仿佛都完美到不可战胜——神之子,第一种子,最强国中生,那些环绕着他的光环每一个都令他感到喜悦和沉重。
——有没有紧张?
紧张。
每一次都紧张。无论对手是强是弱,无论对方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还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当你独自上场,当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你的身上,当他们喊着你的名字,挥舞着手臂为你加油……
真的很紧张。
没有人天生就能赢得b赛,他可以有令人羡慕的天赋,却不是生来就会挥舞球拍。每当在电视机前看到有世界排名前十的职业选手忽然爆冷出局,那种独自上场的孤独就更加刻骨铭心。有人尖叫,有人呐喊,网络上充斥着或激动的咒骂,或冷静的分析,或无情的嘲讽,或温暖的鼓励……幸村一面浏览一面却又无可奈何,那感觉好像球员输了一场就变得十恶不赦。
——对今天的对手,你有什么看法?
我想赢。
无论对方是谁,想赢,特别想赢。每一个站在赛场上的选手,最初都是抱着对胜利的无限渴望,即便对方被所有人看好,即便自己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可就是那样的——想赢。
伴随着他踏入场内的,是观众席传来的欢呼声,小喇叭吹得那么响,不断有人呐喊着他的名字。他甚至听到有疯狂的nv粉丝嘶哑着声音说ai你,说全世界只有你……
可他终究是独自上场。
对方是以快速发球着称的重pa0手,作为第二种子,大川智近一米九的高大身材,魁梧的t型,结实的手臂都令人头皮发麻。
只看到对方,在所有人眼里依然冷静沉着保持着温和微笑的幸村此刻心跳快到无法掌控。他小心的调整呼x1,平复情绪——
想要在这样的对手手里破发已经太难,更何况,他还有更想做的事,有必须要传达的讯息。无论如何,压下所有不安和恐慌,他想赢,他要赢!
第一局是自己发球。
幸村沉着的扫了一眼对方的球场,信息所需字母不算太多,好好把握的话应该可以完整传达。
只是……
快速扫视着球拍上放置的三颗网球,幸村拿起其中毛呢较均匀的一个塞进k兜,又握了一个在手中。
只是,他会发现吗?
幸村苦笑着叹了口气,马上就要b赛了还在想这种事,无论怎样已经打算要这么做,就允许自己这样任x一回吧。
不二,你一定能了解的,对吗?
随着主裁判一声令下,b赛正式开始。隔着不近的距离,不二站在走廊尽头最前方的位置观看,对面,是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不断闪现着两人各自的b赛记录和优势分析。
现在的jg市……在想什么呢?
透过摄影机笨重的镜头,不二敏锐的捕捉到他低头沉思的模样。说实话,不二有些苦恼的点点额角,那个被他养大的孩子一点点成长,愈发显得英气b人。从小就不喜欢表露情绪的小孩儿如今的心思愈发难猜,很多时候面对着那张与自己有些相似的笑颜,不二就觉得心底有一种无力感在不停叫嚣。
——呐,小jg市,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0-40大川智!”
怎么会……
裁判洪亮的嗓音喊着令人不可思议的b分,不二难以置信的张大双眸,湛蓝的眸光与一片晴空交相辉映。只是眼底泛起的波澜,和过于惊讶的震撼令不二不由自主离开摄影机前,紧紧握着面前的栏杆,指节也开始泛白。
jg市……你在想什么?
“0-5大川智!”
怎么可能……
中场休息的时候,大屏幕上开始回放两人回球和发球的落点统计。在幸村的发球局里,多次出现擦网以致球落入前场而发球无效,而在回球的时候,幸村的落点又偏向于后场,在完全可以高压结束b赛的时候,却突然前场放小球……
jg市……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更有甚者,有时候幸村的发球完全偏离发球区,这种连初学者都不会犯的错误,以幸村的实力,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
一定有什么被自己不小心忽略掉了。
不二咬着手指认真回想,脑海里不断闪过之前的落点统计,幸村jg准的控球力使得他的落点都很分明,像是在对方的半场画出六块的范围,每一范围内以一点为准落点有些微浮动……
这种图案,在很久之前曾那样熟悉——
六点盲文。
在不二还只是国中生时候,曾在b赛中因为对方的失误而不甚暂时失明,那段难熬的时光里,百无聊赖的不二主动自学起了布莱尔盲文——
由63个编码字符组成,每一个字符由1~6个突起的点儿安排在一个有6个点位的长方形里。为了确认63个不同的点式或盲文字符,数点位时是左起自上而下1—2—3,然后右起自上而下4—5—6。这些凸起在厚纸上的行行盲文,可以用手指轻轻0读。
不同的组合对应着不同的字符,其中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就有着各自不同的点位组合。
如果将网球赛场的半场看做这样一个长方形,那么前场,中场,后场的两侧分别对应长方形上的六个点,以幸村的落点为准,如此统计的话——
恍然醒悟过来,不二从怀里掏出纸笔迅速的画起来。
前场两个点,中场左侧一个点——f。
后场两个点,前场左侧一个点——u。
中场两个点,前场右侧一个点——j。
中场左侧,前场右侧各一个点——i。
fuji……
他的名字……
不二猛然抬头,在这场幸村如此期待的b赛中,这般冒着巨大风险,只为了打出他的名字?不二急切的看向电子显示屏,更多的落点被认真统计出来,他仔细的一一记录,直到第一盘5-7落败,第二盘又7-5力挽狂澜,决胜盘里更是以无人能敌的碾压x优势6-1赢了下来。
那句全场只有不二能懂,只有不二才看得到的话语终于全部水落石出——
fujisyukeiloveyou
不二周助,我ai你。
只说给你,只想你听到——
基于感激,甚于亲情,融入血ye的喜欢你……
在这个全球直播的b赛里,我只说给你,你听到了吗?
站在领奖台上,幸村将冠军奖杯用力举起,来自四面八方的闪光灯几乎将他淹没。可他仍然第一眼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栗发男人。
他笑着,弯起的眉眼一如记忆里好看,相隔那么多人的距离,幸村依然能清晰的看到他挥舞着手臂,快乐的就像天使。
我也ai你。
他说,用只有幸村注意到的手语——
我ai你,也只ai你。
鲜花在眼前盛放,幸村一手捧着奖杯一手搂着花束,在通往未来那条人迹罕至的林间小道,独自上场的他——
终是踏上了回程的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