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2/2)

沈青灵偏爱鹅黄杏色,今日着一件鹅黄短袄搭杏色长裙,衣裳面料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却是扭曲之极,那一巴掌下去,她手也火辣辣的疼,此刻伸出手,任由丫鬟帮她用湿哒哒的帕子冷敷着,娇惯得很。

沈青枝被她一巴掌打懵了,纤细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乌黑长发散在脸上,遮住了那大片的红,她抬眸看向她,以及她身后那群看好戏的高门嫡女门,捂住脸,凝眉问道,“何时穿白衣也成一种罪了?是姐姐定的罪吗?上来就是一巴掌,妹妹是不是可以去官府上诉了?”

她眼神冷静,多日不见,竟多了一丝慎人的凌厉,倒和那高高在上的首辅有些相似。

沈青灵屏住呼吸,摇摇头,一把掐住她纤细的下巴,盯着她楚楚可人的眼眸,嗤笑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和你那娘一样下贱,这种场合也只配穿白色了。”

沈青枝的脖子被她狠狠攥在手里,方觉要窒息了似的,她狠狠抓住沈青灵的手臂往下拖,却是使不上力,只能张着嘴拼命呼吸,身旁的冬葵看自家小姐苍白的唇瓣,吓得用力去拽她的手腕。

偏生沈青灵一个用力将她狠狠踹了一脚,冬葵当即小腹被踹得生疼,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家小姐被掐得喘不上气来,大声喊着,“快来人了,我家小姐快被掐死了,求求你们救救她吧!”

可惜这群高们贵女没一人敢上前去帮她,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

偏僻的冷宫幽暗寂静,一片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恍惚间,沈青枝觉得脑袋嗡嗡的,她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一刻的绝望,她看了眼地上即使疼得冒冷汗却依然在求救的冬葵,又看了眼那群冷眼旁观的贵女,以及掐着她脖子的沈青灵。

倏然觉得一阵悲哀。

或许这就是无权无势的悲哀。

可怜她甫到上京,刚学了点制香皮毛,就险些被人害死,这人还是她父亲最宠爱的女儿。

父亲如若她这不受宠的女儿死了,他会感到悲哀吗?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在她最后一刻清醒的时候,她闻到一阵熟悉的清香徐徐飘来,鹅梨果的清甜伴着青莲和梅花的香气,让她在濒死的那一刻燃起了希望。

刀剑声响起,她看见沈青灵被踹得撞上了石墙,整个人像只破碎的罐子从墙上摔在了地上,那群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的贵女被侍卫们一个个用刀架在了脖子上,满脸惊恐与害怕。

沈青枝落入熟悉的怀抱里,睁开眼就看见男人慌乱紧张的眼神,以及眼尾处被压抑的杀气。

“枝枝,不怕,我来了。”江聿修柔声开口,目光停留在她被掐得通红的脖颈上,眼尾的那抹杀气愈发浓烈,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惹她者,他必皆除之,定撕个粉碎。

但那人是她嫡亲的姊妹,他该怎么办呢?

如若那人是伤她性命的亲人,他也自不会心软。

沈青灵瘫倒在地上,眸光抬头望向被男人亲昵无间抱在怀里的美人,急火攻心,一股子血腥味从喉咙里涌来上来,她猛地重重咳了下,那猩红的血液自口里喷洒而出,沾染了那件云锦丝绸制成的短衫。

可随即她又笑出声,她像只伺机出动狠狠一口将猎物私吞的狼,紧紧盯着两人缠绕在一起的身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神一凝,伸手用力擦了擦嘴角的血丝。

自江聿修携一群锦衣卫来之后,那群高门嫡女被吓得瑟瑟发抖,哪还有一丝端庄淑女的模样,倒像是被流放的罪臣之女,冰冷的刀剑架在脖子上,那冰凉的触感袭来,有人吓得甚至打了个寒噤。

沈青枝被男人抱在怀里,将脑袋靠在他坚实硬朗的胸口,听着他沉稳快速的心跳,倏然间想起不久前那个一处即碰的轻吻,她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但想到此刻这里还围观着这么多贵女,她忙将昏昏沉沉的脑袋抬了起来,“大人,还是放我下来吧。”

“人多口杂,免得遭人非议。”她又补了句。

“身正不怕影子斜,枝枝怕什么?”

男人垂眸看了眼她疲惫的容颜,又看了眼她脖子上那片雪白此刻染上一层红晕,胸口一阵刺痛,“这些人我从未放在眼里。”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这话,就欲抱着她抬腿离开。

“可我是小将军的未婚妻,此刻被大人抱在怀里算什么?就这样大摇大摆出去肯定会招来非议,别人议论大人和外甥媳妇儿行这等不伦之事,您乐意听吗?”怀里的小姑娘坚定沉着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明明还是那张清澈明亮的眼睛,就连红唇也是那般娇艳欲滴,诱人垂涎,可这开口说的话却是能将人一股脑气死。

江聿修停下脚步,垂眸问她,“不伦?枝枝就是这般看待与吾的关系的?就这般令人不齿?见不得人?”

沈青枝红唇微张,想解释,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满腔的委屈只能化为一句,“可大人和枝枝的关系不正是如此吗?我是铁骑小将军的未婚妻,您是他舅舅不是吗?”

江聿修凝眸极认真地看着她,“这么想嫁给他?”

沈青枝不语,在认识江聿修之前她确实想早日嫁与裴安,有自己的小家,可是自打与江聿修相识,她早已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这话怎么让她说出口,她难道要告诉他,她窥觊未婚夫婿的舅舅吗??

许久许久没有等来她的解释,江聿修那颗火热的心在一刻一下子降至到了冰点,他冷笑一声,眸底的温度降到最低,“枝枝说的是,是舅舅逾矩了,以后不会了。”

不知为何,他说完这话,沈青枝觉得心里疼疼的,像是有人拿着把刀子在剐着她的心口,眼眶泛起红晕,眼前雾蒙蒙的,那张俊美精湛的脸她都快看不真切了。

“我让人送你去太医院。”说完男人将她放在平地,看了眼被白苏扶着的行动不便的冬葵,复又将视线定格在一直沉默不语,文文静静,也是那群贵女中地位最低的一位,大袖一甩,凝眉沉声道,“你,过来!”

那贵女吓得浑身颤抖,她转头看了眼旁边幸灾乐祸的眼神,知晓此时孤立无援,忙压下心中的恐惧,快步走到那人身边,刚想行礼,就听见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将她和她的婢女送到太医院。”

这姑娘震慑于男人凛冽威严的气势,忙重重点了点脑袋,“是。”

说完这话,江聿修看都没看沈青枝一眼,便转身离开,白苏看了眼两人之间僵硬生疏的氛围,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脑袋,虽不解,但他还是没跟着江聿修离开,那人也没喊他,只默认了他护送两人的行为。

沈青枝红着眼眶看着江聿修离开的背影,有些懊恼,但她却不知他究竟倏然间性格大变是为何,难道是想通了,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真见不得人吗?

这般思忖下来,沈青枝也有些不悦的皱皱眉,刚欲唤冬葵,就见沈青灵在丫鬟的掺扶下朝她走来,她嘴角挂着一抹怪异的笑容,看向她的神情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深渊,“沈青枝,妄想嫁给首辅?”

“姐姐这是在说哪门子昏话?当心这话被人听去可是要削脑袋的。”沈青枝一张脸愈发红润,像只煮熟的螃蟹,大抵是被人戳中心事,心里头七上八下,有惊恐,又惧怕,甚至还带着一丝娇羞,落寞。

沈青灵冷冷哼了声,眼神犀利地盯着她,“沈青枝,上次说傅家二姑娘喜欢小将军,你连妾室当不了是真的,这次我又要告诉你,傅家大小姐,相爷嫡亲女傅甄可是和首辅大人有正儿八经媒妁之言的,傅甄知道是谁吗?”

“那位可是上京人人称赞的第一美人。”

“傅甄自小万千宠爱于一身,更不可能让你一个小小庶女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