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2)

秋寻拙

彼时,京城

江慕安坐在游廊上饮酒赏月,天上月如天上人,不可触,不可得。抬手又是一口烈酒,贴身小斯长乐小声劝道:“淑妃娘娘不让殿下饮如此多烈酒,自从两月前大病一场,殿下身子经不起折腾了啊”

江慕安以前没有饮酒贪杯的习惯,京城人人知三殿下乃品行端正贵公子,才学,样貌皆上乘,可最近三殿下时常饮酒,饮酒以后也不多言多动,只在游廊上抬头望。他说喝过酒以后,再看月亮,可以看到想看之人,可是有时也看不到,今夜就没有看到思念之人。

酒太烈了,辣的江慕安一行清泪从眼角滚到了下巴,隐在月色中。

皇宫内干清宫里五皇子江知酌正在侍疾,皇上近日身体不适,明德帝在位二十二年,事必躬亲,勤勉爱民,膝下九子,其中五位皇子,四位公主,九皇子年仅六岁,嫡长女长公主早年已出嫁,由二皇子江睿义、三皇子江慕安、五皇子江知酌轮流侍奉在侧,彰显仁义孝礼,四皇子江凌远善骑射行军打仗,,此时正在雁门整治流寇。

夜已深,明德帝身着明黄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倚靠在龙床上。五皇子接过太监送进来的汤药递于明德帝,明德帝今日病情好转,便不再愿以病躯示人,他生性要强又位于高座之上,此生甚少服输。

明德帝眼神落在五儿子身上,不似平时略带威严,现下带有一份慈爱,淡淡开口:“酌儿今年也十六岁了,可以出宫建府了,今日在朝堂上可学到了什么?”

皇子十四岁可入朝堂听政,品阶不定,十六岁可入三省六部,明德帝此番提问意为指派五皇子入朝为官。

“父皇仁义民惟邦本,执政为民,儿臣愚钝,旦求以父皇之德,慰几名百姓安乐,为朝堂之稳效一己薄力”,江知酌一袭银白色常服,柔滑的锦缎盖不住与生俱来的尊贵,几株竹枝绣在袖口和袍上,玉冠束起墨色的发丝,端跪在明德帝床边。

江知酌答的保守,他母妃位份不高,母家权柄不似其他皇子,祖父为工部尚书沈威。江知酌自小克己复礼从未做过不符合身份的事,但在几个皇子中并不出挑,才情不如三皇子江慕安,身份不如二皇子江睿义,建树不如四皇子江凌远。

从干清宫出来,江知酌落阶中似感今晚月光华亮,连地面都平染了一层柔光。他眼眸里染上一抹慵懒,“三皇兄近日如何,身体好些了吗”

小厮低头抬着灯笼为江知酌照亮石阶,回答道:“三殿下近日白日在中书省议事,并无不妥”“还有……似乎”

江知酌淡然:“说吧”

“三殿下收到回信后,并未再向南疆何姑娘写信,也再未同任何人提及此事,似乎已经放下了。何姑娘走了也有一年了,也该尘埃落定了,陛下是不会让何姑娘回京的。”

小厮愤愤:“怪不得淑妃娘娘不喜欢何姑娘,宫女出身,得太傅一点青眼,竟妄想攀附三殿下,简直是个祸?s?害。淑妃娘娘为三殿下前程考虑,挑遍了王宫贵女,轮的到她,三殿下也只是一时被迷惑了而已。”

“是了,一双薄情眼,专会蛊惑人心。”江知酌话里听不出喜怒,那双漆黑的眸子依旧不见半点波澜。

宫中人人都晓得皇子们也只有三殿下与五殿下有些情谊,年岁相当又一同读书相伴。二皇子是皇后嫡子,皇子中的长子,皇后母家多在尚书省任职,官位颇高,平时也不屑与他们结交,四皇子竟小小年纪不爱读书,也不贪图宫中享乐,专跟兵部出行。现已封为安国小将军,宫人不常见到四皇子,传闻也甚少。

三皇子一年前议亲,因何碗的缘由未能定下亲事,害的三殿下被皇上禁足半年之久,又染重病,连带五皇子江知酌的宫人每每提及都她唾嫌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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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又落下,小碗撑着下巴坐着门槛上,百无聊赖的转着衣服上的碧色流苏,见秋惊叶和小峰二人进门,薄情眼眸光一闪。

“回来啦!呐,我亲手做的长寿面,看看有长进没”

秋惊叶迈进门槛的一只脚恨不得再退回去,苦哈哈的瞧着小碗。哼哼唧唧:“小碗姐姐不必辛苦为我下厨,我今日在衙门吃的就是面,对吧小峰”

小峰:我在衙门吃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桌上幸亏只有一碗,今天也不是我生日,开心里夹杂着幸灾乐祸。“秋太傅给你的信,今日正好送到衙门,给你”

小碗一手接过信,一手把秋惊叶按到桌上,然后指使小峰去做饭,小碗坐在秋惊叶对面,把信拆开,信里还有一个手心大的圆环玉佩,样式很简单,玉佩质地致密细润,坚韧无比,颜色晶莹剔透,翠色温碧好看的很。小碗食指和拇指捏起一边,从环洞中打量秋惊叶。

秋惊叶嘴唇微张,拧着眉毛,一脸不可思议。

“这是!这是我爹的传家玉佩,他竟然给你了,他果然不要我了!”

小碗也没料圆环玉佩有这来历,轻放到桌上,“赶紧吃面,你在衙门就算吃了,也不是长寿面,这是我替夫人煮的,意义可不一样。”

秋惊叶腹诽“我娘煮面煮成粥的样子,怕是羞愧难开口,哪像你这般还自我感觉良好。”

“秋惊叶”小碗轻声唤他。

“啊?我吃还不行吗”小碗甚少连名带姓如此称呼他。

有时是‘少爷’,哄他时喊他‘惊叶’,也只有当初随他一同来石渔镇时,同他讲:“秋惊叶,带我一起走吧,我被赶出宫,京中也无亲无友,你就收留我好嘛。”

秋惊叶立马端坐,瞧着小碗,不知她要说什么,见她微吸一口气,口气郑重

“吾儿惊叶 ,年十六,秉性良善 璞玉未琢 ,为父常深感歉疚,未能多加教导,亦不曾施以慈父之怀 ”

“吾儿惊叶, 年少寻天高 暮尔拙一方,提字寻拙 -父秋自白”

楚国男子二十岁及冠时家里才会取表字,少有男子备受疼爱或寄予厚望才会在十六岁或者十八岁为其取表字。

寥寥数字,尽现慈父之心,这是他们至此地两年来,太傅给秋惊叶的第一封家书。小碗也不免动情。

小碗将信纸折好,把圆环玉佩放在信纸上,推给了对面有发愣的秋惊叶。

“秋寻拙,从今天起,你就是大人喽,可别再哭鼻子了。”

秋惊叶不服驳道:“ 我才不会哭! ”

“那你眼中的水花是被我的长寿面感动的吧,那就快吃,吃完就是真正的大人了”

”那你怎么长不大?”

“我早就是大人了。”

“切,什么时候?”

九岁……

他们说话间,小峰又端了两碗面上来,同样的碗,同样的面,不同人下锅以后就变得绝交了似的,跟秋惊叶面前的那一碗形成鲜明对比,不过今天秋惊叶没再多磨叽,把圆环玉佩和信封揣怀里就把面条吸溜完了。

小碗和小峰的面还没有放凉,秋惊叶嫌他们吃的慢,自己先回屋了。

屋内,正值夏天秋惊叶却一进屋就把门窗关严,自己窝在窗边墙角,把怀里的信封和玉佩又拿出来看了一番,末了自己吃吃笑了两声又偷偷得呜呜哭了半晌。

小峰收拾完饭桌,经过秋惊叶房间在门外喊他:“少爷,你不热嘛,关窗户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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