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淑妃愤恨地说,“你竟然同外人站在一起,江知酌蛊惑你去越州,何碗迷你心智,你的大好前程要被他们毁了,你究竟要糊涂到什么时候才能醒悟。”
“为了我……”江慕安低下头,“若您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那便从我这里结束这一切。”
“慕安,你想要做什么?”淑妃犹疑地问。
江慕安跪在原地,说:“天亮以后,我会让父皇撤去我的亲王爵位,革出皇室族谱,成为庶民。这样,您就不会为我做那些事了吧”
“你……你威胁我,”淑妃气到发抖,“你拿自己的前程威胁我,你是我的儿子,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我没有威胁您,”江慕安神情不变,“是您从当初以自身性命相挟,逼迫我放弃娶何碗。她这些年流离在外,回京后又遭此一劫。我始终不明白,您为什么一直对何碗百般厌恶,何碗长相秀丽,知书达理,知识学问旁人不能及,连太傅都破格让她进了南书房,又收她为义女,难道您只是因为她出身普通吗?”
淑妃帕子抵着胸口,如果她当初应允了江慕安和何碗的亲事,何碗也唤她母亲,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陷昏魇
江慕安和淑妃互不相让,僵持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江慕安起身,身形踉跄了一下,他不要人扶,默不作声地转头朝门外走。
“慕安,”淑妃看着江慕安的背影,终是低头了,“这次的事,我会向你父皇认罪,以后你的事,我不再插手了。但你不能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还有,放下何碗吧,她现在已经是江知酌的人了,别再执迷。”
“儿臣不孝,”江慕安未回头也红了眼,“只求您以后能放过何碗和五弟,昨夜之事,知酌先告知我,便是尊重我的意见,也是尊重您和父皇。沧海殿死伤十余数,我来承担,要杀要打,随五弟处置,请母妃不要记恨五弟,一切皆是我自愿。 ”
淑妃跌坐在椅子里,一时晕眩不已,半响才滑出两行眼泪。
江慕安让江景景去淑妃殿里寸步不离地守着淑妃,自己去明德帝寝殿跪禀了此事。
明德帝听后,让人杖杀了淑妃身旁的太监,连带宫娥全部都换了一遍,淑妃被禁足在自己殿里不得外出。
明德帝终究是要保淑妃,只称是小太监会错了意,私自做主酿成的惨案。
满朝百官没人知道昨夜京城发生了什么,今日朝会明德帝没来,太子没来,太傅没来。曹方南和魏于杨毫无顾忌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秋府设了简单的丧仪,婉拒了所有人的吊唁。
秋舟聿忙得焦头烂额,要应对来往宾客,秋夫人那边伤心过度,钱朵朵前日被诊出有孕,参加不了丧仪,又胎像不稳,秋舟聿不许她出门,钱朵朵止不住地哭闹,她去不了秋府就又吵着去东宫去看小碗。
江慕安没能进秋府的门,秋舟聿忍着杀了江慕安的冲动,冷语让江慕安离开了秋府。
江慕安从秋府离开,嘱咐长乐去东宫。
“王爷,您一夜未睡,先回府休息一会儿吧,”长乐劝着,“您现在脸色很不好。”
江慕安身疲心也累,但江知酌今天没来上朝,江知酌自从入了朝会,从未缺席过,江慕安忧虑,是不是小碗有什么不好,反正他也要去东宫请罪,不如一道去了。
小碗没醒。
金玉台外除了两位东宫原有的两个太医,跪满了太医派来的人和街市上找的郎中。
“已经过了午时,太子妃到底?s?为何还未醒转?”江知酌怒斥太医,“昨日不是还说是皮肉之伤虽重,但没伤及要害吗!”
太医院为首的太医只能战战兢兢地斟酌言辞:“太子妃气虚血瘀,且劳倦内伤,太子殿下稍安,老臣自当尽心诊治。”
容词看着江知酌的样子想劝又不敢,侧眼看见江慕安,小声提醒:“殿下,恒安王来了。”
众人纷纷行礼,江慕安说想去看一眼小碗,江知酌答应了。
江知酌屏退了众人,带着江慕安进了里间。屋内只有江氏兄弟和小碗三人,江慕安本以为江知酌会跟他在书房议事,现在看江知酌是要他现在就给一个交代。
江慕安行至床前,小碗陷在锦被里,里衣内是大片的纱布绷带,而小碗双目紧闭,即使未醒面上也是一副很不安的样子,面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难怪江知酌刚才会大发脾气。
江知酌坐在桌前,倒了两杯热茶,淡声说:“皇兄,坐。”
热茶滚过喉间,江慕安蜷紧手指,说:“昨夜之事……”
“皇兄只看过筝安一人便如此惴惴不安,若是昨夜见过沧海殿横尸数十,又该如何呢?”江知酌摇摇头,“还是说,身居高位者,就可以随意践踏他人尊严和性命,并且习以为常毫无悔意。”
江慕安无言以对,江知酌又说:“先生曾经教导我们,说我们生来就是凤子龙孙,已经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要免遭许多苦难,尤其是三皇兄,更应怀有悲悯众人之心,可如今先生的一儿一女折损我们兄弟手中。”
“一切皆因我而起,”江慕安站起来,“今日我就是来请罪的,亲王的爵位我可以舍弃,即使取我性命相赔我也毫无怨言。我母妃护子无度,父皇已经将她禁足了,我也让景景去看顾,昨夜之事不会再发生。”
“好一个母债子偿,”江知酌冷笑,“我杀了你,这事就能翻篇?”。即使知道明德帝会维护淑妃,但这样的处理结果,还是让江知酌寒心。
江慕安瞳孔微缩沉,问:“你还要如何?”
江知酌过了一会儿才从容道:“那就请皇兄按之前的约定,前往越州,继续护越州百姓有一片安定之地。”
“你……”江慕安语顿,“没有其他要求?我母妃她……”
“我没那么大度,但事已至此,我再如何,已故之人也不能复生,你既已保证以后不会发生,我就信你,”江知酌看着江慕安的眼睛,“而且,我猜这先生也是这样想的。”
秋自白是良臣,江慕安知道。
“皇兄,也许你去了越州就能站在局外人角度看一看不一样的朝堂,”江知酌平静地说,“今日倚仗之人,他日就能成为牵掣之势。”
曹方南难道不是良臣吗?江慕安想,政事堂辅佐两朝君主,也是良臣。
只是江慕安还不明白,权力之争并不是控制在一方手里,有时候权力也能牵着人走。
“还有一事,要托付皇兄,”江知酌看向床帐的方向,“筝安的身体不容乐观,她本就体虚,如今心伤和外伤一同发作,药也喂不进去。”
江知酌顿了顿,他不想揣测最坏的结果,太医说了没大碍,江知酌也怀疑是自己太过担心,杞人忧天了,他到底不是大夫,不知道小碗到底怎么了。
江慕安让江知酌继续说,他能为小碗做些什么。
“请皇兄明日就启程,去咸州落烛寺请乙尘大师进京为筝安医治,”江知酌说,“务必请乙尘大师出山,这样的事,我不能托付下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