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何佩瑜制止了女儿,“楠楠,那是你们爷爷。”替老人家干点活没什么,只要不过分愚孝就行。
程楠气,拉起程宝菱就往外走,“跟三姐出去玩!”
何佩瑜摇摇头,无奈道:“这孩子!”
程珍秀笑,“三妹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脾气。”
何佩瑜叹气:“一家人哪里算得这么清楚。”
……
二月春风似剪刀,长江沿岸的小村镇被这二月春风一吹,田野满目绿色,棋盘状横平竖直的地里绿油油的冬小麦昂手挺胸,稍浅的绿色是油菜花,此时还不到开花的季节,但有那力争上游的小苗零星出金黄色的花;还有的人家种了蚕豆,等到了三四月,蚕豆苗结果的季节,掰下嫩绿的豆荚,剥开,再把莹绿的蚕豆放在嘴里,清甜多汁,是乡村孩子最好的零食。
自从进城工作后,程宝菱已经多年没有尝过鲜豌豆的滋味了,此时一想,嘴里忍不住生津。
程楠在田埂上踢了几脚,坐下来,“没意思,那些男的玩弹珠玩不过我,就说不跟女孩子玩,哼!”
她顺手薅了一把野草,“宝菱,你说我们女的是不是真的比不过男的,奶奶骂妈妈生不出儿子,村里有人说我们家是绝户,嘴贱的要命。”
“才不是,”程宝菱说,“以前的人家要男孩,是因为男的比我们力气大,能干农活,可是现在干农活能挣几个钱,能考上中专,大学才真厉害。”
程楠跳起来,“是啊,我们村还没出过大学生呢,等我考上大学,看村里人还敢不敢小看我们家。”
小少女壮志满满,好像已经看到北大与清华在招手。
程宝菱使劲点头,鼓励她:“你一定可以!”
“三伢、四伢!”远远地有个人在冲她们挥手。
拜重生好视力所赐,程宝菱一眼就认出那是她们亲爱的奶奶,两人很有默契,装作听不到。
程老太继续喊:“丫头们在干嘛,快过来给我薅草!”
如果是大姐二姐两个在,依她们的好脾气,就被程老太叫动了。两个小的更皮,也更机灵些,眼珠子一转,手拉手,跑!
气得程老太骂道:“死丫头片子哦,不听话。”
远远地跑了一路,大笑地停下来,程楠:“好吃的没我们的份,干活老喊我们,我又不是傻子。”
程宝菱:“要是奶奶给爸告状,就装不知道,我们根本就没见过奶奶。”
程楠作势捏她的脸,“你个小机灵鬼!”
二月最有风味的野菜就是荠菜啦。
叶片长而肥,即使有些开了小百花,也是嫩生生的,一掐,满手的绿汁,姐妹两搂了一大捧荠菜回家,让妈妈做春卷。
清水镇的风俗,并不是每年春晚中提及的饺子,而是春卷。程宝菱长到现在,吃过的饺子,五根手指都数得清,唯有春卷,是每年春季必不可少的美食。
荠菜、肉末、香菇、荸荠丁,调和成馅,卷在蛋皮里,下油锅炸成金黄酥脆,程宝菱一个人可以连吃五个春卷,一点都不腻!
果不其然,一家人在吃晚饭时,程老太登门了,进门就告状程楠程宝菱两个女伢懒,眼里没长辈,要好好管教。
程楠暴脾气,上前就要分辨,程宝菱连忙拉住她,诚恳地说:“奶奶,我们确实没有看见你老人家,对不起。”
她在众人面前一向是乖巧文静的模样,程安国看向程老太:“妈,可能她们两个是真没听到。”
程宝菱又问:“您老人家喊我们有什么事吗?”
程楠眼珠子一转,“肯定是奶奶有桃酥给我们姐俩吃!”
程老太神色不自在,“哪有什么桃酥,我都没得吃,喊你们是去薅草。”
程楠:“我看见志远哥跟宝妮啃桃酥了,说是奶奶买的。”
程宝菱状若天真,露出十分羡慕的目光,“志远哥跟宝妮姐有奶奶买的桃酥吃,还不用薅草,真好!”
程老太恼羞成怒:“丫头片子胡说八道!”
程宝菱害怕般地抹眼睛,“我跟三姐没有胡说八道。”
饶是程安国再尊敬母亲,这时候也不免有些心酸,说出来地话就有点带气,“妈,我们虽然分家了,您两口跟着二弟住,可每年的孝敬我也从来不少您的,宝菱跟楠楠总是您的亲孙女!两个小孩子薅草也没那个劲,您要是找人薅草,直接来找我!”
程宝菱忍不住扶头,这个傻爸爸哦,哪有给自己揽事的。
程老太没讨到好,摆摆手,“行了,行了,不说了。”
她眼睛在屋子里滴溜溜转了一圈,目光落在油亮酥黄的春卷上。
何佩瑜说:“两个孩子今天挖了荠菜,我就做了些春卷,妈你端碗回去尝尝。”
“我给奶奶装一碗!”程宝菱自告奋勇地给捡了一碗春卷,“奶奶,我给你送回家去。”
程楠眼睛都要瞪疼了,程宝菱假装没看到,笑容满面端着春卷送程老太回家。
伸手不打笑脸人,往常虽然不喜欢这个孙女,但是对于孙女的殷勤,程老太还是来者不拒。
清水村共有三排人家,宝菱家在第一排中间,程老太家在第二排最边上,送程老太回去的路上,遇到邻居叔伯姆妈,程宝菱甜甜地喊人,“姆妈吃晚饭啦,是啊,给我奶奶送春卷。”
程宝菱托着大碗回家,才进门,就被程楠捏住耳朵,“小叛徒!”
“你看,这是什么?”程宝菱揭开盖布,赫然是满满一碗油亮喷香的红焖猪头肉,
“咱们加餐啦!”